他接过信,没有马上拆开,而是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信封,目光幽深。
“京中米价,如何了?”他问。
长随的头垂得更低了:“回殿下,涨疯了。几个时辰内,翻了两番。而且……而且东宫那边,正不计血本地在市面上扫货,大有……大有救万民于水火的架势。”
刘承志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冷峭弧度。
救万民于水火?
真是他的好大哥会做出来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信上是户部尚书张柬之的笔迹,字字都透着惊惶与急切。通州仓被盗,数目不明,他已下令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消息还是泄露了,并且被夸大了无数倍,引发了市场恐慌。
“数目不明……消息泄露……”刘承志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光芒。
这太巧了。
巧得就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
通州仓出事,负责的户部尚书是他的人。现在粮价飞涨,民心惶惶,矛头天然就指向了户部,指向了他刘承志。
而太子,他那位看似鲁莽冲动的大哥,则扮演起了“定海神针”的角色,散尽家财,为国分忧。
多么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
既打击了他的声望,又为太子自己赚足了名声。
“殿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长随焦急地问,“要不要也……也动用府里的银子去平抑粮价?至少不能让太子殿下一个人把好名声都占了!”
“不必。”刘承志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变黑、化为灰烬,“现在进场,不过是给这把火再添一把柴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这位好大哥,虽然性子急躁,但还不至于蠢到用自己的私库去填一个无底洞。他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认定了通州仓只是小范围失窃,眼前的恐慌很快就会过去,他想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政治声望。”
“二……”刘承志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他有别的来钱路子。”
长随打了个寒噤。
无论是哪一种,对二皇子都极为不利。
“去,告诉张柬之,让他稳住,不要自乱阵脚。朝堂上,一切照旧,父皇问起,就说正在彻查,让他把丢的到底是什么、丢了多少,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
“另外,派我们最精锐的人手,不是去查粮仓,而是去给本王盯死东宫的钱袋子!”
刘承志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他不是喜欢买吗?就让他买。本王倒要看看,他那小小的东宫,能吞下多大的一个京城!”
“大哥啊大哥,你以为你抓到的是我的把柄,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你伸手去拿那块诱饵的时候,捕兽夹,也已经悄然合上了?”
他知道,这盘棋,对手是太子。
但他不知道,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猎人,正借着太子这只“猎犬”,将绞索套向他们兄弟二人。
……
京城,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内。
这里闻不到二皇子府的墨香,也看不到东宫的奢华,只有一股潮湿的、混杂着劣质茶水气味的空气。
顾川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桌旁,手里把玩着两颗光滑的铁胆,铁胆在他掌心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虎像一尊铁塔,恭敬地立在他身后。
“大人,都按您的吩咐办了。”王虎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东宫的人跟疯了一样,城里几大米行,他们是见米就收,价格都抬到天上去了。我们从水道运进来的那批‘赃物’,已经换成真金白银,出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