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钟,况还算不错,一上车开的很顺,几乎没碰上一个红,程明随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从里边传来《一平安》的歌声。
所谓京油子,卫嘴子,北京人很少有不爱侃大山的,尤其是干出租车司机这行更是少有嘴巴闲得住的,“兄弟,北京人吧?”程明问道。
“是的。您的眼力很准呀。”王仲明笑笑答道。
“呵,那是。作我们这一行的,天天都是和人打交道,见的人多了,眼力也就有了。怎么,是刚出差回来还是回家过年?”被人称赞,程明更加得意,聊兴更浓。
“回家过年?呵,北京我已经没有家人了。”王仲明的心象是被针刺了一下,隐隐发痛,他勉强笑笑,声音却有些伤感。
程明听出王仲明的声音有点不一样,抬头瞄了反光镜一眼,马上意识到自已的问话碰到了别人的痛处,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问多了。”
“没什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知者不怪,人家出租车司机只是怕乘无聊才找话题,并没有恶意,没必要去计较什么。
“那这次回北京是办什么事儿吧?”为了消除车内的尴尬气氛,程明连忙转换话题。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办一下儿二代身份证,顺便再见几位朋友。”王仲明答道。
“办二代身份证呀?那时间可不短呀,我的身份证是上个月才领到,从交相片到拿到证,足足两个多月,现在快到年底,政府机关都要放假,时间肯定会更长。”北京的出租司机大多是百事通,但凡可以做为话题的事情,大到美国打伊拉克,伦敦开奥运会,小到随地吐痰,母鸡下蛋,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二代身份证的事儿更是关系到每个北京居民的大事,程明聊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什么?要用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拍张照片换个证,一两个星期还不够?”王仲明惊讶问道,这个时间可比他原先预估的可多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呵,一看您就不是那种常和政府机关打交道的人,跟您说吧,除了抓小商小贩,清扫发廊洗脚屋,哪件事儿不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我两个月拿到就已经算快的了,刚才和我一起的小胖子看到没有?他现在还用着一代身份证晃悠呢。”说起这个,程明更是来劲儿,不自觉得连声音都高了起来。
王仲明皱了皱眉头,原本他只是想花两三个星期的时间把二代身份证办好就离开北京,现在听程明一说,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大可能了。
“要我说,其实原来的身份证用的好好的,没事换他干嘛?根本就是那些管户口的人瞎折腾,变着法的想赚钱,您想,全国十六亿人口,除去那些小孩子总得有十一、二亿的人得换证吧?一个人收手续费十块那就是百多个亿,多少钱呀?这些钱要是盖希望小学那得盖多少间?要是真盖希望小学咱也就认了,花钱在孩子身上没什么好说的,问题是可能吗?”都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半个政治家,果不其然,水平的确是高,联想力也真够丰富的。
“呵,问题是早换晚换,这个证是不换也不行啊。原来只是打算找家旅馆住几天就算了,现在看来还是临时找房租下来。”牢骚发得再多也解决不了问题,王仲明现在想的是怎么应对这预料外的情况。
什么?要租房?
程明的眼睛亮了起来——自已那套空房不是有着落了?虽说对方只是临时租住两三个月,之后自已还得费神找租,但怎么说也比房子空一个月来的划算吧?
“嘿,您要租房?巧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呀,我家现在正好有一套房闲下来了,要不您去瞧瞧,合适您就住下来,省得还得费劲去找。现在的房屋中介太黑,中介费一要就要一个月的租金,象您这样只住两三个月的找他们太不值当了。”
“真的?您那套房子什么情况?”王促明心中一喜,租金高低他倒不是很在意,问题是他不喜欢麻烦。
“我那套房是一室一厅,厨房厕所齐全,电视,冰箱,洗衣机全有,电话现在是停机保号,您要用的话,我去电话营业厅办下手续马上就通,水电燃气费自理,以前我都是按月租一千三押一付一,咱哥俩有缘,您要是看中的话,咱就按月租一千二算怎么样?”以前这套房就是按一千二外租的,不过作生意嘛,撒点儿小谎是可以接受的。
“噢,钱不是什么问题,又不是长住,高低也差不了多少。我对房间倒也没太多要求,只要房子干净,安静也就行了。”王仲明笑笑说道,他对生活的要求向来不高,一张床,一张书桌便已足够。
“呵,放心吧您呢,我那套房子在小区中间,离马隔着三幢楼,绝不用担心吵着。至于干净,那更不用说,我媳妇这些日子差不多隔两天就去打扫一遍,干净得连只蚊子都找不到。”有骆驼不吹牛,程明心情来逮着什么说什么,他也不想想,现在大冬天,哪个地方能找到蚊子?
王仲明笑着听程明吹牛,这样的房东倒也有趣,希望他的房子真如他吹嘘的那样好,“既然身份证不是说办就能办好,那就直接去您家看房去吧。”
“好呀。呵,兄弟,你是个爽快人,咱俩对脾气。走着。”房子要是能租出去,今天晚上就能睡个踏实觉了,车子在宣武门拐了个弯儿向北太平庄的方向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