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熙。
我在心口默念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盯着他那时常倨傲,此时却恬静无比的神态。
他眉目间好似有一丝倦意,恍若任人把玩的清瓷,毫无戒备。
不如陪他继续演下去。
倘若哪一日他发现,原来真正落入局中的,是他自己。
而我不过是佯作无辜的猎人。
不知那时,李昀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男人,无不喜征服与攻克。
唯有最险峻的山巅,才藏着云层之上的耀光,最冷、最高、最不易得,也最教人心动。
独一无二的风景,向来值得赌上一身力气。
“你在笑。”李昀语气平和却笃定,“在想什么?”
“我么……”我拉长了声调,低下眼睫,将眸底那点翻涌遮得严实,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想到自己被误会栓在三皇子的船上,自嘲地笑笑罢了。”
李昀眼尾微挑:“你此刻的神色,可不像是自嘲”
他看穿人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依旧笑着,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我这几日,确实是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压力大得很。”
“唉。”我继续故意作态似地叹气,拈起酒杯仰头一饮,“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生病了。”
说话时,我避开了他的视线,仍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还在看我。
李昀沉默片刻,道:“我府上有位老大夫,擅调情志,不若请他来为卫公子瞧一瞧,开些安神汤药,助你眠得踏实些,也好过苦熬漫漫长夜。”
“将军这一番好意,自是领情。但治标不治本,总归难解心头之结。”我依旧装作愁苦的模样。
李昀明知故问,慢声道:“那依公子之见,该如何才能治本呢?”
我没有立刻回答,仿佛思绪忧愁地拿起酒杯轻轻晃着,作思忖状。
半晌,我才悠悠开口:“须得拔了心病,才好让心神舒畅、郁气尽散。”
“这样…。”李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
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顺势应道:“正是要劳烦将军帮忙,替我出力。”
“卫某现下这心病,皆源自太子殿下一念之间。若将军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略作美言,为我澄清一二,岂非妙药一剂、立效无比?”
李昀低低笑出声。
笑意里带着几分不明意味,像是揣摩,又似是调侃。
“这倒也不难。”他说,“我之前不就说了,太子殿下对卫公子青睐有加,自是会给机会,让卫公子亲自分说。”
我听罢,佯装如释重负:“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酒意微醺,屋中炉火正暖,窗外雪色却愈发沉闷,仿佛连天光都要被吞没了。
我放下酒杯,心知今日言语已尽,是时候该告辞了。
今日这一趟,也确然不虚此行,我可以满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