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泉望着我,眼底浮起一层血色:“谁知道,回到卫府,竟还有一个弟弟!你可知,我有多惧?所有人都在夸你,夸你聪慧,夸你俊秀。他们都叫你少爷,却叫我大少爷,好似我永远是个外人。我明面上是卫家嫡子,可从未有人真把我当成卫家的主子。
他的声音拔高,几乎嘶哑,“我试过认!我试过忍!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能在我的家,在我父亲的目光下,压我一头!”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眼中红光映着火焰的影,整个人像是被仇恨灼得发狂。
“我不甘心!我想证明自己不比你差!可你猜爹怎么说?他说,回到南地后,会分我些生意,够我一生衣食无忧,够我传给下代。”
“可卫家的少东家,是你!”
我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方面对父亲决定的诧异,一方面对卫泉发狂的惊愕。
一直以来对卫泉的种种不解,此刻终于明白了几分。
他从前的生活,我不愿妄加评判。
但在他回到卫府后,至少对于父亲而言,我更信那是父亲在忧他体弱。
卫泉素来‘多病’,动辄便咳喘不止,父亲日日担忧,也因此,不愿让他太过操劳。
“你就没想过,也许父亲只是担心你?”我平静地道,“你身子羸弱,父亲疼你,怕你过度劳神。那不是轻视。”
卫泉讽刺一笑,根本不管我说的话,自顾自地说:“他若真认我,会让我别再惦记?”
他喃喃道,语声渐冷,“我终于明白,人若想得到什么,不能等,不能求,要去争,去抢。只有抢来的,才算自己的。人不能一辈子等待别人的施舍,那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他抬头,眼中火光倒映,几乎扭曲成笑,“我讨厌乞讨,讨厌乞食。”
我回望卫泉,不得不承认,他这番话里有几分令人动容。
那是被长年冷眼与忽视磨出的偏执与狠意。
可那也只是转瞬的怜悯。
谁的过往不是一地荆棘?
如林彦诺那般如珍如宝般长大,尚且落得家破人亡、满门抄斩。
人若为命运怨恨至此,终是要自焚的。
卫泉忽然一笑,笑里尽是寒意:“我就是要将所有阻碍我的人铲除。”
他盯着我,字字落地,“包括我亲爹。”
“你……”我浑身一震,心口骤缩,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浮起。
荒唐。
太荒唐了。
不可能。
可他的一字一句,又那么真实,剜着我的心口。
我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像傻了一般,僵立原地,看着他。
这张和父亲如此相像的脸,此刻却陌生得如恶鬼。
我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原来世上最深的恨,不是仇人之间,而是来自最血脉相连的人。
就在我怔住之际,仓内那股刺鼻的火油气猛然浓重起来,仿佛从地缝里蜿蜒升起,缕缕攀到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