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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噩梦(第2页)

他找了个白天,趁着李桂兰吃过药昏沉睡去,小梅也在学校,拖着沉重的步子,再次敲响了周维民家那扇同样透着寒酸气的门。

周维民开门看到他时,并不意外,只是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忧虑又深了一层。他把张建设让进屋,屋里依旧是那股陈旧家具和淡淡药味混合的气息,昏暗,压抑。

没有寒暄,张建设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双手抱着头,手指插进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里,身体微微佝偻着,仿佛不堪重负。他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才用一种干涩、嘶哑、仿佛从破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将斌哥的“邀约”、那五千块的诱惑、以及其中蕴含的掉脑袋的风险,还有李桂兰最新的病情和天价药费,一股脑地,杂乱无章地,倾诉了出来。

他说得很艰难,时而停顿,时而语无伦次,脸上的肌肉因为痛苦和挣扎而扭曲着。

“……五千块,周厂长……五千块啊!”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疯狂的血丝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桂兰的药……龙哥的债……我……我快撑不住了!他们就缺个开车的,说路线都安排好了……就一趟……就一趟也许就能……”

周维民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他。老人坐在他对面,手里捏着一个早已冷掉的、印着红双喜字的旧搪瓷缸,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窗外的光线透过肮脏的玻璃,照在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每一道都象是用刀子刻上去的岁月与苦难。

直到张建设语无伦次地说完,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周维民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来自肺腑深处的疲惫:

“建设啊……”他叫了一声名字,又停顿了很久,象是在积蓄力气,也象是在咀嚼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劳模和如今这个被生活逼到墙角、几乎要铤而走险的汉子。

“路,是自己选的。”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目光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却异常认真地盯着张建设:

“别人把路指给你,是阳关道还是鬼门关,得你自己走。一步走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四个字,他说得很慢,很重,像四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张建设的心上。

“他们是些什么人,你心里清楚。那‘五金零件’是什么,你比我更明白。”周维民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凉的清醒,“今天他们能用五千块引你上钩,明天就能用别的东西逼你做更脏的事。上了那条船,再想下来,就由不得你了。到时候,挨枪子儿的是你,坐穿牢底的是你,桂兰和小梅……她们怎么办?指望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发善心?”

他摇了摇头,花白的头发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晃动,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容:“我这把老骨头,是没用了,保不住厂子,也护不住你们这些老伙计……但是,我还能看得清,哪些路,绝对不能走!”

他看着张建设眼中那挣扎的火焰,知道空泛的道理无法浇灭现实的焦灼。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那个掉漆的五斗柜前,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包。他走回来,将布包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几沓捆扎得整整齐齐的、面额不一的纸币,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很多一块、五毛的毛票。所有的钱都旧旧的,带着老人特有的、小心翼翼保管的痕迹。

“这是我……还有你几个还没忘本的老兄弟,私下里又凑了凑……”周维民的声音更低了,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愧和无力,“不多,就这五百块……你先拿着,应应急,给桂兰抓点药……”

那五百块钱,躺在陈旧的手帕上,与斌哥口中那轻飘飘的“五千块”相比,显得如此微薄,如此寒酸。但它代表的,是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和那些同样在底层挣扎的老工友们,所能掏出的、最后一点干净的心意和暖意。

张建设看着那叠厚厚的、却数额渺小的钱,再看看周维民那满脸的沟壑和那双因愧疚与无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他猛地别过头去,喉咙里象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灼痛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明白了老厂长的意思。这五百块,是劝诫,是警示,也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那条看似轻松的“捷径”背后,需要付出的、可能是灵魂和整个家庭的代价;也照出了即便在绝境中,依然存在着另一种选择,一种虽然艰难、但至少能让他夜里睡得着觉的选择。

他没有去拿那五百块钱,只是猛地站起身,对着周维民,深深地、几乎是九十度地,鞠了一躬。然后,他转身,像逃离什么一样,踉跄着冲出了周维民的家门。

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老厂长的话和那五百块钱,像一副沉重的枷锁,也像一盏微弱却固执的灯,在他内心那片黑暗的战场上,投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光斑。抉择,变得更加清晰,也变得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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