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委会陈兆谦主任的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天气。陈兆谦面色铁青,手中的茶杯被他重重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他胸口剧烈起伏,对着前来汇报的亲信厉声道,
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云净怎么样?伤势如何?”
“罗处长吉人天相,仅受惊吓,护卫阿旺受了轻伤,已无大碍。”
“万幸,万幸……”陈兆谦喃喃道,随即怒火更炽,“凶手呢?卫戍司令部是干什么吃的?还有军统、中统,平时争权夺利一个比一个厉害,现在真出了事,连个凶手都抓不到?”
亲信低声道:“现场清理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线索。听说……用的是罕见的微声武器,不像一般势力。”
陈兆谦脚步一顿,眼神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他联想到罗云净近期在矿产情报上对“西南矿业”的掣肘,以及徐思源倒台后可能存在的残余势力报复,心中已然明了八九分。
他断然下令:“以我的名义,给卫戍司令部、军统、中统分别发文,措辞要强硬!告诉他们,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资委会上下绝不善罢甘休!这是动摇抗战根基,破坏后方稳定!”
挥手让秘书退下。办公室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雨声淅沥。他踱步到窗前,望着被雨幕笼罩的山城,眼神幽深。
惊怒?那是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他陈兆谦在宦海沉浮数十载,历经多少风浪,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罗云净遇刺,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个人安危,而是这背后错综复杂的信号。
无论对方目的是什么,都意味着对方已经肆无忌惮,将黑手伸到了陪都,伸到了他陈兆谦的眼皮底下!这不仅是挑衅,更是宣战。
他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语气沉稳地吩咐了几句。不过半小时,几份措辞严谨、以不同民间团体或学界名流名义拟就的“呼吁书”和“情况反映”便已草拟完毕,内容直指陪都治安恶化,日谍猖獗,危及重要技术官员,动摇抗战经济根基。
接着,他亲自致电侍从室某位相熟的高参,语气沉痛而不失分寸:“……并非为我个人,实是为抗战大局忧心。云净若出事,西南工矿布局必受重创,侨资信心动摇,此消彼长,亲者痛仇者快啊!望上面务必重视,彻查凶顽,以安人心。”
他绝口不提派系争斗,只扣“抗战大局”和“经济命脉”的帽子,将罗云净个人的安危与国家的利益牢牢绑定。同时,他指示资委会内部,对罗云净的保卫工作全面升级。
罗云净本人,则表现得异常冷静。遇刺次日便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如常处理公务,主持下午与矿业工会的座谈会。他神态自若,言语清晰,仿佛昨夜生死一线的惊险从未发生。
“罗处长真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散会后,有相熟的工会代表竖起大拇指。
罗云净淡然一笑:“职责所在,岂因祸福避趋之。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我等后方人员,若因区区暗箭便畏缩不前,何以面对国人?”
“云净,”陈兆谦亲自前往罗云净办公室看望,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做得对,越是此时,越要稳住,外面那些风浪,世伯替你挡着。”
但无论如何,罗云净用他的“正常”,稳住了资委会内部的浮动人心,也暂时堵住了那些可能借机攻讦他“不堪大用”或“招惹是非”的政敌之口。
而点验组办公室内,肖玉卿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手中的帕子再次染上点点猩红。陈兆谦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
“老狐狸。”他淡淡评价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赞是讽。“他这么一闹,压力全到了军统和中统头上,倒是省了我们几分力气。”
苏景行问道:“组长,那我们之前的安排……”
“照旧。”肖玉卿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陈兆谦造他的势,我们烧我们的火。把‘西南矿业’的线索,分别递给军统和中统,要让他们觉得,这是趁乱捞取功劳、打击对手的天赐良机。”
“‘磐石’已收到消息。他会‘无意中’向军统、中统方面透露,现场发现的微声手枪改装技术,与去年沪上破获的日谍‘菊机关’所用装备有相似之处,引导他们往这个方向深挖。”
“你注意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是!”
送走云净的计划,必须加快步伐了。他剧烈地咳嗽着,心中那个念头愈发清晰、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顾一切的决绝。
与此同时,罗云净的寓所外,明显加强了守卫。资委会的内部保卫、卫戍司令部派的兵,甚至军统和中统也象征性地派了人。
罗云净坐在书桌前,看着撰写一半的关于滇北矿脉运输的补充报告,报告上的字迹,在眼前渐渐模糊。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未能落下。
遇刺之事,玉卿此刻必已知晓,念头及此,心口便是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此刻的他是忧是怒,身体可还安好?咫尺之距,却如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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