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宴客之日,朱门大开,车水马龙。
虽名为新科状元贺宴,但京城里稍有眼色的人都清楚,这也是帝师杨怀达沉寂多年后,一次意味深长的亮相。
帖子递出去,收到的人,无论心中作何想,面上都得赏这个光。
时辰未到,宾客已陆续而至。
福德身着崭新袍褂,站在大门内唱名迎客,声音洪亮,每一个名字报出,都引得先到的宾客心中暗自掂量。
“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李大人到——”
“翰林院掌院学士李大人到——”
“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大人到——”
“工部尚书、太常寺卿刘大人到——”
……
一位位重量级人物身着常服,却难掩久居上位的威仪,含笑步入庭院,彼此拱手寒暄,话语机锋暗藏,目光流转间已交换了无数信息。
杨怀达并未在门口亲迎,只在内厅等候几位最重要的客人。
江停作为今日的主角,玉冠束发,身着状元服,立于厅前廊下迎客。
她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应对往来宾客,无论对方品级高低、态度亲疏,皆是一般无二。
笑容谦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举手投足间不见新晋进士常有的局促与得意,让人无端高看两眼。
“江状元,年少有为,六元及第,实乃我朝文坛佳话啊!”张明哲到了,却没有如大多数一样寒暄两句便入厅,反而是捻须笑着与江停闲聊。
“张公过誉,晚辈愧不敢当,全赖陛下圣明、恩师教诲,及座师们提携。”江停微微躬身,回答得滴水不漏。
“雍州虽远,却是西北重镇,陛下委以参议重任,可见期许之深。江状元此去,必能大展宏图。”
与张明前后脚来的是,当朝工部尚书——刘子轩。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人,那人看着年岁不大与江停相仿。
“江停,可算是见着你了,平日里邀你出门,你都推辞,同窗情谊都稀薄了。”这人名刘阳,两人在文华殿一同上学认识的,关系也还算可以。
江停还未说话,刘子轩率先开口了,“人家江停忙着学习,谁与你一样!”
刘阳脸红了下,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父亲。
江停笑容真诚了些许,“伯父说笑了,望之很厉害了,倒是我驳了他面子,也就望之性格好,还时时念着我,回头我定登门赔礼!”
刘子轩哈哈笑了两声,“说什么赔不赔礼的,客气了,望之性格跳脱,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还得你担待。”
“伯父说笑了!”江停神色不变,仿佛听不出那弦外之音。
张明哲又与江停闲聊了两句,这才与工部尚书一同离开。
期间不断有官员上前道贺,言辞热络,笑意盎然。
然而那笑容底下,是真情还是假意,是试探还是观望,却只有各自心下明了。
所有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那反常的安排。
不单单是今日,就连旨意刚下达后的两日满朝文武都无一人提出异议疑惑,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