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六……”她的声音发颤,“短短数月,多少人家破人亡亲人遭难,好好的一家子,顷刻就毁了!本来,善堂建起来了,孩子们有个地方住,吃饱了穿暖了,还能读书写字,垦田的兵士大哥帮我们做了好多事,乡亲们和乐融融,平安健康,可是一转眼,像一场梦一样,忽然就破掉了,死的死亡的亡,林大哥,你说这世上,有什么能够长久?”她难过地看着林彦,“我好怕,现在的日子也像一场梦,我还来不及高兴,它一下子就碎了,消失了!”
楼江槐简直要热泪盈眶了,原来,当年的洪水瘟疫给小扇蒙上了这样沉重的阴影,她表面坚强,心里却始终惶恐不安,对以后的日子有着极深的不确定,他真混,为什么从不曾发现小扇的害怕与恐惧?!还一个劲儿怪女人的心思难捉摸,他这头猪!
“原来如此……”
极细微的慨叹从兄弟口中似有若无地逸出,大胡子怒视他,一脚踢过去。
屏风外,林彦却笑了。
“原来是这个。”他站起来,缓缓地踱了几步,“月有阴晴圆映,人有悲欢离合,只要活着,旦夕祸福谁能预料,与其担心以后会不会发生意外,不如踏踏实实过好现在的日子。”
小扇怔怔地看着他,微跃的烛光映在他俊逸的眉眼上,本是清弱的气质,却显得格外坚毅。
“我其实清楚,我的脚是治不好的,但三哥不死心,仍然四处延请名医,他心里的关切,我自然知道,便由得他去,领他的心意就是。”林彦淡然地扫了眼自己的足踝,“虽然我残了一只脚,但还有双手,就算我明日便死了、今天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思虑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帘幕后的屏风忽然摇晃起来,他微皱眉,仍是续道:“这些话,你明白最好,听不进也不要紧,此后三五十载,自有楼江槐护你疼你,待到他年两鬓斑斑,你也会如我一般,对你今日杞人忧天置之一笑……”
“砰!”
屏风翻倒,大胡子与某位兄长面面相觑片刻,谁也不敢先说话,倒是小扇惊愕不已,愣了一阵,转身就跑。
“你还不追?”楼三哥踢他,顺便报一脚之仇。
大胡子恍悟,赶紧大步追出。
室内一片清静,楼三哥谨慎贴墙而立,见林彦慢吞吞踱来,在自己面前立定,和气一笑。
“你听得很乐?”
“那个,其实、三哥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那好,上次你教的那个什么拳什么掌的,我也没耐心听,但三拳两式总还记得&你不是故意,就练一遍好了。”
楼三哥有点冒冷汗,“林子,你脚伤还没好,要练以后再说。”
“三哥……”
明知山雨欲来,但这温柔的一唤仍是让他骨头发软,周身轻飘飘地立即应道:“有!”
“现在——”林彦平静无波,“去把门窗关好。”
“……”
“你去不去?”
“林子,你还真是很照顾我的面子啊!”
林彦的院落直通宅外,是为方便他进出,不必穿越重重庭院一间又一间的房舍。小扇心慌意乱,竟夺门而出,楼江槐在身后奋起直追,更是让她大为惊惶,慌不择路地闪进宅后的树林。
楼江槐急喊:“小扇,你跑什么?!”
小扇顾不得回头,她生于山间,自幼习惯在山野里奔跑,此刻一急,更是灵活如鹿,树林里又枝叶繁密,夜晚视物不明,楼江槐纵有功夫,也一时难以追上,追了一阵,只得妥协。
“好了好了,我不追你,你也别跑啦!”
他先行止步,果见小扇就豫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不再追赶,才在丈外的一棵树后站定。
“小扇,你心里怕什么,我都知道了,你心里想那么多,怎地都不和我说?”
她恼叫:“你为什么偷听人家说话!”
“那是林子的安排,不关我的事……”即使远远地隔着夜色,看不清彼此的脸孔,也能感觉到小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