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浓得化不开的霉腐气息,如同粘稠的泥沼,死死包裹着两人。密道狭窄曲折,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腻污垢,每一次落脚都需小心翼翼。身后,那堵隔绝了佛堂火焰与杀机的厚重石壁,仿佛也隔绝了所有光亮与温度,只留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谢砚之高大的身影在前方引路,步伐依旧沉稳,却比之前缓慢了许多。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一丝几不可闻、却被黑暗无限放大的吸气声。他右臂外侧的玄色衣料,早已被暗红的血液浸透,粘稠的液体顺着指尖,无声地滴落在脚下的污秽中,留下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深色印记。血腥味混合着密道本身的腐朽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预告。
云映雪紧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得心惊肉跳。她看不到谢砚之的伤口,但那压抑的喘息和空气中愈发浓重的铁锈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的神经上。肩头和手掌的伤口也在火辣辣地刺痛,提醒着她方才的惊险。她死死攥着怀中那个装着亡母遗书和密信副本的布包,以及那枚冰冷沉重的玄鸟腰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亡母的遗言依旧在脑中轰鸣,身世的巨大谜团如同沉重的枷锁,但此刻,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前方那个在黑暗中沉默前行的、不断失血的身影。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是从头顶一处破损的盖板缝隙中透下的月光。空气似乎也流通了一些,霉味稍淡。
“出口。”谢砚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异常动静,才伸出手,用力顶开那块沉重的盖板。
“哗啦……”
盖板被推开,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瞬间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带来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两人艰难地从狭窄的出口爬出,置身于一处荒芜破败的院落。残月清冷的光辉洒下,映照着断壁残垣、枯死的藤蔓和厚厚积雪。几间厢房黑洞洞的,门窗大多破损,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吱呀”声。这里是侯府西北角,早已废弃多年的冷院“寒梅苑”,平日里鬼影都见不到一个。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瞬间带走了密道里沾染的湿热和腐朽。谢砚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迅速扶住旁边一棵半枯的老槐树,稳住身形。借着惨淡的月光,云映雪终于看清了他右臂的伤势!
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从肩胛骨下方一直撕裂到手肘上方!皮肉狰狞地外翻着,边缘被寒风吹得发白,暗红的血液依旧在缓慢地、持续不断地涌出,顺着撕裂的衣料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伤口周围的肌肉因为剧痛和寒冷而微微痉挛。
这伤势远比她想象的更重!他竟一路强撑着,一声不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急迫瞬间攫住了云映雪的心!她顾不上自己的伤痛,几步冲到谢砚之面前,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大人!您的伤……”
“无碍。”谢砚之的声音依旧冰冷,试图推开她搀扶的手。但他失血过多,手臂的力量明显减弱,动作显得有些无力。
“必须止血!”云映雪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她环顾这死寂荒芜的冷院,目光锁定在最近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至少门窗尚存的厢房。“去那里!”
她不由分说,用自己未受伤的左手,强行搀扶住谢砚之的左臂。他的身体很沉,带着失血后的虚弱,滚烫的体温隔着衣物传递过来,与周遭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两人踉踉跄跄地穿过积雪的庭院,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厢房门。
屋内比外面更加阴冷,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朽木气息。蛛网如同破败的经幡悬挂在梁间。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家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唯一的好处是,四面有墙,暂时能挡一挡刺骨的寒风。
云映雪扶着谢砚之在墙角一处相对干净、避风的地方坐下。她迅速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本就破旧不堪的靛蓝棉布外衣。冰冷的空气瞬间侵袭单薄的中衣,冻得她一个激灵,但她毫不在意。她咬紧牙关,用冻得发红、甚至有些僵硬的手指,抓住衣襟的布料,用尽全身力气,“嗤啦”一声,狠狠撕下长长的一条!
布条粗糙,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她跪坐在谢砚之身侧,借着从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血肉模糊的右臂。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那狰狞的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和指尖的颤抖。
动作必须快!血还在流!
她将撕下的布条一端压在伤口上端靠近肩膀的位置,试图压迫止血。冰冷的布条接触到翻卷的皮肉,谢砚之的身体猛地一僵!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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