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跟卢家一直有姻亲来往,关系亲密,眼前的年轻人跟他小儿子可是一样的年岁,结果一个已经在边关军营历练多年,一个还在为一青楼女子要死要活,让裴父如何不心生感慨。
“裴伯父,今日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想求裴伯父帮忙。”在外人面前吊儿郎当的卢范在裴父面前表现得有礼有节,规规矩矩的。
“贤侄请说,你我两家是世交,能帮的我一定能帮。”裴父捋了捋胡须,大笑。
卢范起身,向裴父作揖,“我想找裴伯父借五千精兵,助战边关。”
裴父面色一变,边关局势他隐隐听到一些,竟已到了需要借兵的地步吗。
“我记得你的表妹温姑娘也在边关,她……”
温棠可是范阳卢氏的表小姐,卢家老爷子的亲外孙女儿,要是边关真有什么事,那她……
见他误会了,卢范嘴角轻扯,解释,“边关暂时还安全,只是需要来一场里应外合。”
第40章
“父亲,卢兄呢?”裴卿重新换了一件鸦青色彩绣云纹长袍,身姿俊朗地来到了正堂,谁知没在正堂看到人,裴卿有些疑惑,问。
“他已经走了。”裴父将手负在身后,淡淡看他一眼。
裴卿更加意外,“走了?”
裴父点了点头,语气分外沉重,“是,卢家贤侄过来是向为父借兵。”
“借兵”裴卿不由问:“可是边关局势又有变化”
河东离边关离得近,据裴卿了解,他们边关实力应该是远胜南疆,第一次对阵便首战告捷,赢了。
儿子还是太年轻了,裴父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南疆迟迟不肯退兵,两方便一直在僵持,长久下去,劳民伤财,卢家贤侄借的这六千精兵兴许会有起死回生之效。”
卢范开口向裴父请求借五千精兵,裴父却主动借他六千精兵,一是因为他们两家交好,能帮的裴父肯定能帮,二来是因为裴父也希望南疆能够早日退兵,边关不宁,则社稷不宁,尤其是如今宫里的圣上龙体抱恙,朝中由东宫太子把持着,这可不是长久之道。
裴卿认真思索裴父的这一番话,隐隐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以及卢范他们想做什么,他说:“那儿子就先回屋了。”
见他这就要走,裴父捋了捋胡须,喝止他,“你给我站住。”
裴父跟裴老家主在河东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他们每次开口都是不怒自威,裴卿顺着他的意思站住,眉梢一挑,“父亲有何指教”
裴父以手抵唇,重重咳嗽一声,“你看看你跟卢家贤侄都是出身百年大族,卢家贤侄少年时也曾顽劣不堪,吊儿郎当,为此卢老爷子将他送到边关军营历练,你再看看他如今是何等的仪表堂堂,有君子之风,可是你呢,看着人高马大,结果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要死要活,为父很好奇,那女子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裴卿微微笑了下,开口道:“父亲,她有名字,叫秦芙,她虽然因家道中落而流落青楼,但她冰清玉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于儿子而言,既是心头挚爱,也是儿子的知己,为了她,儿子愿意放弃河东裴氏三公子的身份,也望父亲不要以门第的偏见,身份的高低去评判她。”
他语气坚决,字字珠玑,裴父听完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让为父再想一想。”
裴卿察觉到裴父已经在松口了,目光平视,朝他拱了拱手,“多谢父亲。”
***
良月至,院子里树叶零落成泥,枯木在夕阳下屹然而立,冷风寂寥,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酉时三刻,翠兰端着晚膳进去,见自家姑娘脸色有些不好看,眼底甚至还带着红,不由有些担心,“姑娘昨夜没有歇息好吗?”
“做了一个噩梦。”温棠揉了揉眼,浅声道。
其实她是在担心。
除了泛红的眼睛,温棠的手心也是一片濡湿,明显是在紧张。
她在紧张南疆那位太子殿下到底会不会中计。
若是南疆太子宇文相不中计,转而攻打雁北关,那他们可能会伤亡惨重,温棠不想看到那个局面,她掐紧了手心,低下了眸子。
他们可千万要中计。
翠兰让彩莲去找刘叔拿冰块,以为姑娘是在为卢公子担心,她笑说道:“姑娘且放心,河东裴氏与姑娘的外祖家一向交好,卢公子亲自过去借兵,裴家家主定会卖卢公子面子,奴婢觉得卢公子此行必定顺利。”
因为翠兰也曾见过河东裴氏的人,她觉得河东裴氏跟范阳卢氏一样,族里的人都是好人。
温棠受她的情绪所感染,朱唇抿了抿,没有跟她解释她其实是在担心另外一件事。
夜晚来袭,一轮弦月像一面镜子照在军营,士兵们训练的训练,休整的休整,许是知晓明日有一场硬战要打,大家的脸色看起来极为严肃,极为刚毅。
林青跟谢无宴在军营巡逻一圈回到主营帐,林青瞥了一眼谢无宴腰间挂着的东西,笑道:“无宴兄,你腰间的平安符应是温姑娘送的吧?”
谢无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腰间挂着的平安符,眸中带着柔软,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摩挲了下那上面的纹路,“是她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