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你他妈没出息。
朔县挨枪子都没哭,现在矫情什么?
可胸口疼得像被战壕铲抡过,喘气都带血沫味。远处传来村长喊吃饭的吆喝声,我吸吸鼻子,把手机塞回兜里。
下山路上踢到块石头,差点栽进沟里。扶着膝盖喘气时,忽然想起1938年他给我缝合伤口,针尖穿过皮肉,他额角汗滴在我脸上,也是这么烫。
算了。
他幸福就好。
像烈士陵园里说的那样,现在这世道,真好。
回到支教的小破屋,孩子们送的野花还插在矿泉水瓶里,蔫头耷脑的。我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水冰凉,冻得牙关打颤。
桌上摊着明天要教的识字卡,我拿起张“笑”字,看了半晌,突然撕得粉碎。
纸屑从指缝漏下去,像1937年上海滩的雪。
笑不出来。
装都装不出来。
夜深了,窗外狗叫得厉害。我摸出枕头下藏的半包烟,点燃一支夹在指间,看火星一点点啃噬烟纸,像啃噬自己那点可笑的心思。
手机屏幕又亮,林修远傻乎乎地问:「顾安哥,我哥说你要在山里待两个月?回来记得给我带土特产呀!」
我盯着那行字,直到屏幕暗下去。
带什么带。
把你哥抢走那混蛋埋进黄土高坡当特产算了。
烟烧到尽头,烫得指尖一颤。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烟蒂摁灭在窗台上。
两个月。
够忘了。
月光从破窗洞漏进来,照见墙上的支教合影——我站在孩子们中间,笑得像个真正的老师。
等实习结束。
就回去祝福他。
像当年替他挡子弹那样干脆。
第133章顾安7
咖啡的香气混着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在我们三个之间流淌。
我斜靠在椅背,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林烬的椅背上,像一个宣告所有权的、早已习惯的姿态。
我看着对面那个戴着金丝眼镜、一派温文儒雅的男人
——程添锦。
他的目光,那种即使遗忘前世却依旧存在的本能警惕,像细针一样刺过来,尤其在我无意或有意触碰到林烬时。
酝酿许久的祝福话说不出口,一种恶劣的、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翻涌。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知道,就能轻易得到林烬全部的心疼和注视?
而我,那十五年的烽火硝烟,八年的生死相随,甚至回来后这看着他们重逢的日日夜夜,都成了只有我记得的沉重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