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染上他的拇指,像血,也像喜烛的泪。
林烬的拇指重重摁在婚书上,朱砂在雪光中红得刺目。他合上婚书,攥在手里,转身就往程添锦的车走去。
“回家。”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闷在寒风里,却让身后的人浑身一颤。
程添锦愣在原地,眼镜片上蒙着雾气,指尖还维持着捧印泥的姿势。直到林烬走出几步,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踉跄着追上去,大衣下摆扫过积雪,带起细碎的雪沫。
“。。。。。。林烬?”
他小心翼翼地唤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
林烬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等程添锦跟上来。雪地里,两人的影子渐渐靠近,最终并肩而行。
程添锦的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林烬的指尖,见他没有躲开,才慢慢握住。他的掌心冰凉,却在这一刻重新有了温度。
“回家。”林烬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程添锦的眼泪倏地落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紧紧攥住林烬的手,像是抓住了毕生所求。
林烬坐进车里,瞥见程添锦泛红的眼尾,故意皱眉道:“哭什么?丑死了。”
程添锦迅速用袖口抹了把脸,指节蹭过镜片:“没有。”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哽咽,却强作镇定。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我们回家。”程添锦低声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枚白玉平安扣。红绳已被体温焐热,他倾身替林烬系上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别再取下来了。。。。。。”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手指抚过玉面,“《诗经》里说‘忧心如惔,不敢戏谈’。。。。。。”顿了顿,又自嘲般改口,“。。。。。。我疼得受不住。”
林烬别过脸看向窗外,雪粒扑在玻璃上:“幼不幼稚?才分开多久,你就。。。。。。”
“难道林公子愿意哄我?”程添锦突然打断,镜片后的眸光剧烈闪动,“《楚辞九章》有云‘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他猛地刹住文言,喉结滚动,“你走得多决绝。。。。。。”
发动机突然轰鸣,掩盖了未尽的话语。程添锦握紧方向盘,骨节发白:“先回去。”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后视镜里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林烬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安扣,白玉触手生温——就像程添锦为他系上时,指尖的温度。
壁炉里的火噼啪作响,甜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程添锦端坐在沙发边缘,双手规矩地搭在膝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林烬盯着他紧绷的肩线,心里一阵发涩——明明不是他的错,这人却小心翼翼得像是在赎罪。
“你喝。”林烬突然把瓷碗推过去。
程添锦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给你做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这一刻的平静。
林烬沉默地喝了一口。甜水滚过喉间,是熟悉的桂花蜜香——程添锦总记得他爱喝甜的。
瓷碗搁在茶几上的轻响里,程添锦的目光始终未移。那双眼里的情绪太过赤裸,烫得林烬不得不偏开头。
“林烬。”程添锦突然开口,“我想吻你。”
直白得近乎莽撞。
林烬被呛住,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不行。”
程添锦眸光黯了黯,却只是轻轻点头:“嗯。”
他垂下眼,长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手指悄悄攥紧了膝上的衣料。那副克制又隐忍的模样,与往日从容不迫的程教授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