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历史书上的战争。。。这是活生生的地狱。。。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时,林烬在给第十三个伤员缝合伤口。
他的白大褂已经看不出原色,头发凝结着血块,但握针的手稳如磐石。程添锦瘫坐在墙角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那是断指女孩留下的,被他偷偷捡了回来。
林烬轻轻取下程添锦的眼镜,用衣角擦去镜片上的血污。
镜框内侧新刻的字蹭到了他的指尖:“与子同袍”。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21世纪那个和平年代了,但此刻
——在这血与火交织的1932年,他找到了比“知道历史”更重要的事:改变历史。
窗外,顾家的货轮拉响汽笛。
林烬摸出怀表,表针指向六点三十分——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间日军应该已经占领了闸北。
但现在,教堂里的伤员还在喘息,学生们藏的传单还在流传,程添锦的钢笔还在书写。。。
我们会改写结局。
一定。
闸北方向的浓烟像条黑龙盘旋在天际,林烬隔着苏州河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臭味。
他蹲在公共租界某间药房后门,看着程添锦用镊子从自己小腿里夹出块锯齿状的弹片——那是他们护送伤员时,从日本飞机扫射的弹雨中捡回的“纪念品”。
“别动。”程添锦的镊子突然转向林烬衣领,拈出片指甲盖大的金属片,“M1930钢芯弹的尾翼。。。再偏两寸就。。。”
他喉结滚动着把危险咽下去,转而用绷带缠紧林烬渗血的虎口。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是掰开废墟钢筋时留下的。
他手在抖。。。
林烬注视着程添锦颤抖的睫毛。
这个能用拉丁文背诵《伤寒论》的教授,此刻正用最粗鄙的上海话咒骂着,把磺胺粉不要钱似的往他伤口上倒。
药粉接触血肉发出滋滋声响,林烬却笑出声——程添锦白衬衫领口露出的红痕,是昨夜他在教堂储藏室情急之下咬的。
“还笑?”程添锦突然掐住他下巴,沾血的手指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指印,“顾安刚传来消息,日军在宝山路用机枪扫射平民。”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刮着林烬的耳膜,“你弟弟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药柜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顾安端着搪瓷盘僵在原地,盘里的手术剪还在晃动。他西装革履与满屋伤员格格不入,唯有左臂缠着的绷带洇出血色。
“磺胺不够了。”顾安放下盘子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停顿,“林先生。。。你脖子沾了脑浆。”这句话轻得像片落叶,却让程添锦猛地拽过林烬,用酒精棉狠狠擦他后颈。
林烬抓住程添锦的手腕,发现他袖扣少了颗——今早给那个肠子外露的女学生当止血钳用了。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货架上的药瓶叮当作响。
顾安折返时手里多了个铁盒:“工人从虹口仓库抢出来的。”盒子里整齐码着二十支奎宁针剂,标签却是日本陆军医院的番号。
程添锦的眼镜闪过寒光:“条件?”
“活着回来。”顾安的目光扫过程添锦攥着林烬的手,突然摘下自己的怀表扔过来,“三点十五分,日本海军陆战队会轰炸商务印书馆。”
他转身时西装后摆掀起,露出别在后腰的勃朗宁——和林烬那把是同一型号,保险都紧扣着。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