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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窗前1(第2页)

还没有搞明白早晨发生的事情原委,但他知道要遵照大人的要求,不然,那些不知道的规则将带来惩罚,这些情况使人担心。后来他才明白,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落在上面的每一道笔划,都留下了永远难以磨灭的深深的印记。但是,对于那个小朋友,他好像再也没有见过,很快淡忘了她的样貌,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在那个年纪,再也没有过任何真正的好朋友。

跪在窗台上,探头向外去,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他转转两只脚腕子,腾出左手扶了扶左脚的鞋子,又腾出右手扶了扶右脚的鞋子。他想,趴在地上的样子,应该是脸朝下,两只胳膊使劲向两侧伸展着,两条腿直直地向两侧蹬着,就像在床上模拟电影中用身体挡住子弹的士兵那样吧。但不管是脸朝下还是脸朝上,不很合脚的鞋子肯定会被甩出去很远。脚上没有鞋子趴在那里或躺在那里,会很难看,无论如何,会有很多人,大人、小孩会围观,尽管是夜里,也许还有幽灵和鬼怪。这样一想,又觉得会很令人难堪与气馁。

向外更多地探出身去,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双手紧抓着窗框,双臂拉直。

一股晚间初起的凉风从侧面飘过来,让他感到一直憋闷的胸中有了一点点舒畅。他打了个冷战。飞起来的时候肯定不会痛,但落下去的时候肯定会很痛吧?无论如何,这会很快,像闪电一样快吧,比眨眼还快。但,之后会怎么样呢?一切就消失了吗?就是呼呼的一下子。一瞬间,他的心停止了跳动。

像灵光一闪,他的心里和眼前同时亮了一下。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他稍微后倾,腾出左手,向窗框外侧的角落摸索过去。那个小纸团还在那里。纸团里那个圆溜溜的小球还在。他若有所思地沉默在那里。

纸团是他昨天藏在那里的。这个角落是他藏宝的秘密地点。

包裹珠子的纸也不是随便拿到的报纸或者从旧本子上撕下来的,他选用的是在自己手里排行老二或老三的烟盒纸,原本是精心折叠的烟盒元宝,只有这样的宝贝烟盒才能配得上宝贝级别。纸团里包裹的是一颗玻璃弹珠大小的圆球,这是一件令人着迷的宝贝——它圆润光滑,顶端有几圈暗黑的波纹,四周像是半透明的宝石那样闪耀着令人无法抵挡的迷人光环:阳光下,从内向外反射着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辉;在暗处,游动着幽幽的猫眼一样的黄绿色光芒;半明半暗之中,那迷离的幽光又躲躲闪闪,从一层层遍布细密银针的晶莹世界里发散出来,使人感觉到它的深邃,观者要被吸入一个幽深和神秘的奇异世界。

在不久前那个梦游一样令人心神不安的夜晚过后的早晨,当他前去验证那个梦幻时刻的时候,在街角处感到脚下有一个硬硬的石子儿,当时,以为会捡到一颗孩子们丢弃的破烂玻璃弹珠。当抹去弹珠表面的浮土,看到了它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样子。它像是弹珠,但绝对不是。

他很快就相信,甚至确信,它来历不凡,这应该是专属于他的宝物。每个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宝物,而这个东西就是恰恰专属于他的,是老天的恩赐。

几天前,他在三个小孩子旁边看他们游戏玩耍。“我们来找宝藏吧。”一个小朋友说,带着大家来到院外街边拐角处的一棵衰老得半死不活的大杨树下。亚龙假装心不在焉,在远处静悄悄尾随着他们。那棵树在去年就没有长出树叶,树皮已有部分剥落了,树干很粗,要两三个孩子手拉手才能环抱过来。那个带头的孩子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就在这里。”他指着裸露在外的一节长满光溜溜瘤子的树根旁边的小石块说:“这是我做的记号。”

他从旁边捡起一根树枝,把它当做挖掘工具,有模有样地好像很费力地挖着表层的土。大家都蹲下来围拢在四周。很快挖出一个杯口大小的土坑,他丢掉树枝,用手指轻轻拂去松散的尘土。

亚龙吃惊地看到,尘土中露出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透明玻璃,玻璃下面显露出花花绿绿的图案。亚龙感到这真是神奇的事情,他分辨出那是牡丹牌香烟烟盒上的图案。“真漂亮!”孩子们更紧密地围拢在宝贝主人的身边纷纷感叹道,指指点点欣赏着掘出的“宝贝”。

“我的宝贝藏在了这里!”第二个孩子说着扒开了另一段树根旁的小土坑,露出了一块玻璃下的图画。亚龙认出那是小人书封面上小兵张嘎的头像。大家站在那里探头探脑看着第二个宝贝,纷纷赞叹着。

“你们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宝贝,”第三个孩子不屑地说,“你们埋的这些东西都长不出更多的来。来来来,看我的!我的宝贝将来可以长出更多的宝贝。”他高举手臂迫不及待地招呼大家绕到树的后面,看他掘出并展示自己的宝贝。那是一个超大个的玻璃弹珠,比鸽子蛋还要大,里面的五彩花心缠绕着旋转着,令人眼花缭乱。

“这么大个的弹珠,你是说,它会长出小弹珠吗?”

“我想,是的。”

后来,当大家深入防空洞中探宝,亚龙回想起来,在大树下珍藏烟盒宝贝的是吴学民;珍藏小人书宝藏的是郭晓光;珍藏玻璃弹珠的是任建军。而且那次防空洞探险,棒子队开始统计人数时,还少算了一个。

三个孩子在树下挖宝的那天午后,刮起了大风,黄沙漫天。这种天气在那个时候的春秋季节里经常出现,干燥的空气将黄沙灰土从西北方裹挟而来,将尘土往每个路人的耳朵眼儿、鼻孔和嘴里塞,人们的牙齿间咯吱咯吱被沙砾摩挲着;逆风骑行自行车的人被定格在路上,只得推着自行车艰难弯腰前行;女人们用纱巾包住整个脑袋,但头发上仍然被盖上一层黄沙;家家闭户关窗;柳树、杨树枝条上刚刚萌发的嫩芽失去了鲜亮的色彩;日头褪去了光芒,如同一颗青冷冷又浑浊的月亮。

强劲的东北风将一节碗口粗的枯枝吹断,轰然落地,枝杈支支楞楞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几个在狂风中愈发激情四射相互拼杀激战正酣的孩子差一点被粗树枝砸到。黄明明脸色惨白地双手抱着脑袋盯着倒卧在身旁的枝干,抬头望望空中随风疯狂舞动的树干,满树枯枝在高空吱呀呀做响,树干发出嗡嗡的闷声,仿佛一个巨人的低吼在胸中阵阵回响。

“我要让爸爸把这棵树砍了!”明明喊道。另一个孩子叫到“好啊,好啊,把它砍倒了。明明的爸爸是厂长,一个命令,就让人把它砍了。”

下午,风小下来之后,七八个工人陆续来到树下,两名工人抬着孩子们从没有亲眼见过的那种又宽又长的钢板大锯来到树下。

树周围逐渐聚拢了抱着孩子的女人和稍大一点的孩子,偶尔有几个闲来无事的年轻人也站在孩子们身后看热闹。工人们反复劝围观的人们后退,将树周围清出了巨大的空场。

围观效应鼓起了工人们的干劲。在一番争抢之后,一个小伙子将护具套在腰上,爬上了大树。他粗壮的胳膊从撸起的袖管中露出来,青筋暴露的大手攀着龟裂的树皮和伸出的树枝,很快向上攀爬。从裤管中露出的小腿光滑结实,脚后跟上面的筋腱又粗又长,像钢筋一样有力还富有弹性。他背着一捆灰白的粗绳爬到了高处,在经过一些枝丫时稍微费了一点周折。他将绳子拴在树的高处,然后轻快地爬下来。大家商量着,寻找放倒大树的安全方向与空间位置,并继续将人群向外围无限地扩散。

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们每两个人一组轮换着工作,每人握着大锯一端的手柄,或半蹲或半跪,以最能用上劲的姿势来回用力扯着大锯。几个工人们争先轮换着拉锯,他们粗壮的臂膀从高高挽起的衣袖和张开的衣领中显露出来。大树周围的空中弥漫着夹杂着汗臭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不久,大树如同预期的那样,在粗绳的拽动下轰然倒在了留出的空地上,如同一把天神用的大扫帚从空中坠落,枯枝纷纷折断,向四周飞溅,振起铺天盖地的尘土。人群纷纷后退的同时,发出一阵阵惊叹和叫好声。虽然是早春,空气中还略带着凉意,但工人们的灰色工装都被汗水浸透,变成了黑灰,散出更浓重的汗味儿。人群中不知谁带头鼓起掌来,工人们抹着脸上的汗水也跟着大家一起鼓起掌来,人群中发出爽朗的笑声。

躺卧的树干的中心已经腐朽成不小的空洞,所以,放倒这棵树没有想象的那样过于费力。中空的树干像个巨大的导弹发射筒,四周未折断的枯枝像是伪装物那样裹在炮筒周围。仍然戳在地里的半米来高的树桩中间也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长长的树干被分多段锯开,树枝树干装了满满一辆大卡车。现场收拾利落时,天已傍晚。

天逐渐黑下来的时候,外面又逐渐刮起风来。亚龙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好像有很亮的光线,似乎有什么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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