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白水道:“昔年西楚霸王项籍与汉军战于垓下。汉军设十面埋伏之计,四面以歌楚声,楚军一夜尽溃。此一役,籍末路穷途,颓势难挽。籍有美姬名虞,内怀节烈,感籍宠遇之厚,自刎寄志,以励其再起东山,然籍自思无面目再见江东父老,终于自刎乌江。后人感念这个故事的凄艳,作《十面埋伏》之曲以纪之。今日之事,与那《十面埋伏》的故事,差相仿佛。”
连城璧淡淡道:“西楚霸王确实可悲,美人虞姬也确实可悯。你有玉如意,萧十一郎有沈璧君,也堪比得上昔年的西楚霸王。”
朱白水道:“昔年嵇康嵇中散得罪大将军钟会,会谮之晋公,晋公惑之,斩康于东市。康临刑前,弹《广陵散》,三千太学生无不痛哭流涕,康之死可谓风雅千古。”
连城璧淡淡道:“你莫非想学昔年的嵇中散?”
朱白水目光深深凝望着连城璧,道:“却不知连兄有无昔年晋公之大度,容白水自抚一曲?”
连城璧眼睛盯着朱白水的眼睛,良久良久。
朱白水的眼睛恬淡,闲适,譬如菩提,不着一物。
连城璧面上渐渐泛起霸者自信的笑,道:“愿闻朱兄雅奏。”
朱白水微笑道:“如此,多谢连兄了。”
他从从容容走进八角亭,从从容容坐下来,从从容容理了理琴,然后奏出一缕清音。
那声音妖娆柔靡,曲致缠绵,如泣如诉,如呻如吟,说不出的悲苦凄怨,却又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萧十一郎听得一怔。
他虽非博通音乐,却也听出这曲子妖异邪艳,偏淫不正。
等闲之人听了这样的曲子,只怕会移情丧志,沉湎其中,不知身在何处。
朱白水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弹奏这样的琴音?
连城璧静静地听着,听了很久,然后才淡淡道:“此曲不是《十面埋伏》,也不是《广陵散》,却仿佛是昔年师涓听自濮水的亡国之音《清商》。”
朱白水微笑道:“连兄好高明的耳力,但连兄若能猜出白水弹奏此曲的用意,才足以令白水五体投地。”
连城璧沉吟着,没有说话。
朱白水悠悠道:“连兄何不回头看看,找一些灵机?”
连城璧忍不住回过头,面色已变了。
只见他那数百名锦衣铁卫不知何时已变得个个面色惨白,目光呆滞,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堆行尸走肉。
他们竟仿佛全都被朱白水的琴音控制了!
但区区琴音又怎能控制得了锦衣铁卫这样的高手?
难道这些锦衣铁卫身上,竟如连城璧在徐青藤等人身上放蛊一般,也被朱白水不知不觉放了蛊?
连城璧忍不住大喝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很大,只可惜他的锦衣铁卫竟仿佛已完全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仿佛根本听不到他在说话。
连城璧不由得满掌冷汗。
只听朱白水悠悠道:“连兄要不要听听昔年师旷所奏的大德之音《清徵》?”
连城璧忽然觉得很后悔。
他本不该容朱白水有机会弹琴的。
像朱白水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怎会在这时候无缘无故说那么多废话,只为了死前弹琴一曲?
他实在是太自信。
他不相信竟有人能破得了他的必杀死阵。
只可惜他就算是想后悔也已来不及了。
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