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看起来虽然还是那么文雅,那么清华得让人高不可攀,可是他却好像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
他虽然还是那么从容,那么冷静,可是眉宇间却掩饰不住深深的忧愁。
他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抢着跟他行礼,打招呼。
可是他却连笑都似已笑不出。他脸上虽然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却更让人觉得他心事重重。
他勉强见过众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匆匆走进后院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话。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有一位美艳绝伦的妇人带着一缕甜甜的香风从后面走出来,神情端庄得就仿佛是要去朝见至尊。
连城璧低垂着头,紧紧跟在那美妇人的后面。
那美妇人蛾眉淡扫,不施脂粉,衣着打扮甚为简单平淡,甚至可以说连一点修饰都没有,可是却让人感觉到她那种咄咄逼人,不可比拟的高贵、娴静、温柔、清雅。
她眼角虽然已有一丝淡淡的鱼尾纹,可是肌肤仍然晶莹白皙,眸子仍然漆黑明媚,头发仍然柔软如丝缎,就连身段也仍然如少女一般玲珑浮凸,甚至比少女更纤柔,更轻盈,更让人神魂颠倒,寤寐难忘。
她虽然拼命想作出冷如寒霜的严厉样子来,可是却反而让人感觉到她一贯的怯懦、柔弱和婉顺。
她看起来虽然矜持有礼,端庄坚贞,却不自觉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怨,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寂寞。
大家虽然早就听说连城璧的母亲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大美人,可是却从来也没有人见过,因为连夫人从来都是谨言慎行,足不出户,坚守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为人妻子的本分,纵然有绝世的美貌,也只给自己夫君一个人看。
现在大家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神乎其神的绝色美人,这才愿意承认什么是红颜祸水,颠倒众生,倾国尤物,惑乱人主了。莫说是以前,就算是现在,只要她肯,只要她愿意,她还是能在绝大多数男人中掀起一场滔天大风暴,让男人为她疯狂,为她死。
只可惜连夫人虽然嫁给了江湖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变成了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女主人,可是她自己却不是武林中人。
她不会武功,又是出了名的胆小懦弱,就算是她有令天下武林疯狂的本事,她也不会做,不愿做,不想做,不敢做。
可是这一次连夫人居然不惜放弃一个淑女节妇的本分,站出身来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公然休掉自己的儿媳。
这岂非是件很奇怪,很反常的事?
她就算是不容沈璧君于无瑕山庄,打定主意要将沈璧君扫地出门,只要逼迫儿子去做就行了,又何必亲自出来做这件事?这种事又岂是女人,她这种女人所适合做的?
铁山大师、铁肩大师、枯木道长、青木道长、弘业大师、天正大师、三手真人等出家人,早已垂下了头,不敢再作刘祯平视。
无论修为多么高的高僧大士,遇到连夫人这样的美人,都绝对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待大家都见过礼后,连夫人才缓缓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无瑕山庄,不远千里赶来为小儿的休妻大会主持公道,妾身不胜感激,谨于此代我家过世的老爷向诸位先行致谢。”
一言既尽,她微微欠欠身,算是答过礼。
大家都赶紧站起身来回礼。
只听连夫人道:“诸位想必都知道了妾身那儿媳沈璧君的劣行。连家家门不幸,出此有辱门风之事,都怪妾身督导不力,教管无方……”
大家都纷纷道:“夫人言重了。这都是沈璧君在外面做下的,又如何怪得夫人?”
连夫人叹道:“多谢诸位为妾身开脱。虽然如此,妾身心实难安。妾身平素虽然对这个儿媳十分钟爱,可是她做出这样的事来,妾身也不敢庇护她。连家清誉不容亵渎,妾身唯有逼令小儿将这个儿媳逐出家门,才不致令连家蒙羞,无瑕生疵。诸位以为妾身所言可还公正?”
大家都道:“夫人所言极是。沈璧君做出这等事来,原该曝之乡里,申诸朝廷,口诛笔伐,天下共弃,夫人将之逐出家门,已是轻贷已极了。”
连夫人接着道:“可恨小儿对她百般庇护,非但不责她不贞不洁无耻无行,反而将她藏匿起来不让妾身知道,甚至还为了她,不惜惹上逍遥侯这个大魔头,赔上了自家的人丁不说,还将武林朋友都请来维护她。她若是有一分像小儿对她那样来对待小儿,妾身也不致作出这等辣手来逼她。毕竟妾身与她婆媳一场,她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妾身也是十分痛心疾首。”
连夫人说话的时候,语声十分委婉柔和。一件难堪尴尬,极伤颜面的事,被她莺声软语娓娓道来,非但没有一丝尖刻冷戾之意,反而如丝竹弹唱一般,十分动听宜人。
这哪里是在休妻,这分明是在讲故事,说弹词。
只不过,大家虽然也觉得连夫人的语气太过柔软了些,但她是连城璧的母亲,她就算是又笑又唱说出的话,也是绝对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