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从县里特批来的,用来拉货的东方牌卡车,成了柳如雪和念念临时的休息室。
安抚好妻子,叶凡才转过身,平静地看着王二麻子。
他没有发火,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可这笑意却让王二麻子心里莫名地发毛。
“你刚才说,想知道钱花得值不值,对吧?”叶凡问道。
“对……对啊!我们……我们有权知道!”王二麻子壮着胆子说。
“好。”叶凡点了点头,转向陈教授,“陈教授,麻烦您给大家伙儿上一课。就讲讲,咱们花两万块买的树苗和王二麻子说的野山梨,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陈教授早就气得脸色发青。
他是个纯粹的学者,最看不得这种无知又短视的言论。
他推了推眼镜,走到人群中央,清了清嗓子。
“我只说三点。”陈教授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成活率。我们买的是经过脱毒处理的专业苗,根系发达,适应性强,种下去,成活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山上的野梨树,你挖回来,能不能活,都是两说!”
“第二,挂果期。我们的苗是矮化密植苗,管理得当,第三年就能挂果,第五年进入丰产期。你们自己嫁接的,五年后能长多高还不一定呢!什么时候结果?天知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产量和品质!”陈教授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们的品种,丰产期亩产可以达到六千斤以上!果型好,口感甜,拿到市场上去,是抢手货!你们那野山梨,嫁接出来的果子,又酸又涩,个头跟核桃一样,就算结了果,你卖给谁?喂猪吗?!”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像一串机关枪子弹,打得王二麻子和那些心存疑虑的村民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道道!
“现在,你觉得这两万块,花得值不值?”叶凡笑眯眯地看着王二麻子。
王二麻子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张麻脸涨成了猪肝色。
叶凡的目光,又扫向全场:“还有谁觉得不值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山坡上,鸦雀无声。
刚才那些眼神闪烁的村民,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好,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现在说第二个问题。”叶凡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却冷了下来,“王二麻子,你刚才说,我媳妇柳如雪凭什么拿和大家一样的工分,对吗?”
“我……我……”王二麻子心虚了。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她凭什么。”叶凡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就凭她一个城里来的知青,愿意跟着我这个穷山沟里的泥腿子,吃糠咽菜,毫无怨言!”
“就凭她怀着我的孩子,还要每天给大家伙儿烧水做饭,洗洗涮涮!”
“就凭这几天,咱们账上还没来得及采购的针头线脑,油盐酱醋,都是她从我们自己家的家当里掏出来的!”
“还凭什么?”叶凡一步步逼近王二麻子,眼神锐利如刀,“就凭你王二麻子,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多拿了两个饼子,说要带回家给你娃吃。那饼子,就是她亲手烙的!你吃的是你嘴里那个‘不干活’的人烙的!你现在,把饼子给我吐出来!”
这番话,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王二麻子的脸上,也扇在所有人的心里。
柳如雪在卡车驾驶室里,听着丈夫为自己辩解的每一句话,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村民们彻底炸了锅。
“他娘的!王二麻子,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叶家媳妇那么好的人,你都敢说三道四,你还是不是人!”
“我昨天就看见了!他不但多拿了饼子,还偷偷往自己兜里揣了两个咸鸡蛋!”
群情激奋,几十个壮劳力“呼啦”一下就把王二麻子围在了中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王二麻子彻底吓傻了,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