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许多人不曾亲眼所见,也都有所耳闻,当年仅金丹境界的段青玄在池阳大比中,曾依靠自创的《鸿蒙剑决》一举夺魁,声名大噪。
段青玄共有两套自创剑法,一道基础浅显的《敛尘剑》,早已被无数人详解,有心之人,哪怕毫无修为境界也能尝试习得一二防身。
而第二套成名剑《鸿蒙剑决》却不一样,自池阳大比第一次使用,至后来多年,无论多少人尝试拆招,都只能仿其形,不得其意,若非段青玄本人亲授,几乎无人能知晓其真元运行、调动之法,更别谈能够熟练运用。
不少人都说,《鸿蒙剑决》中三式,乃为近千年来最难招式,段青玄也成功凭借这三式,成为当之无愧的本世剑修第一人,更以此得称“剑尊”之名。
而今区区一个入门不过三年的弟子,就算继承了不继剑,又如何能够准确无误地施展出鸿蒙剑决?
《鸿蒙剑决》共分三式,第一式春生秋杀,第二式成败荣枯,第三式剑出鸿蒙。
只三式,却无人敢质疑其“古今第一剑诀”之名。
没有人相信朝玄真的将春生秋杀施展成功,可他也的的确确挡住了风雨楼霍承潜那万夫莫敌的“关山难渡”,此刻,整个比试场所都在风雨雷云中喧闹吵嚷起来。
有人质疑,有人喝好,更多的,是为这场纯粹而震撼精彩的比试高声呐喊。
霍承潜微微喘息,眼中却闪烁光泽,以手背擦过嘴角鲜血,喉咙滚动:“再来!”
段青玄二指轻拂去剑身雨水,真元汇于剑尖,带起刀剑再次交织相撞,不继化作一道道青色匹练,时而如云卷云舒,缥缈不定,贴着刀脊滑过,时而又如长河奔涌,剑光连绵不绝,顷刻间刺出数十剑,剑剑迅疾,以点破面。
刀光剑影纵横,肃然刀风与清冽剑气碰撞时发出或沉闷如雷、或尖啸刺耳的金铁交鸣,刀剑所过之处,将擂台边的石柱被削去一角,碎石散落满地,满树槐花被风卷起,飘飘扬扬洒落在擂台与观战席中。
“是成败荣枯!”
“可他,他怎么会成败荣枯呢……”
若说第一式“春生秋杀”是偶然,或是仿冒,可随着第二式成败荣枯的施展,再多的质疑,都化作了万千震撼与感慨。
自多年前段青玄不再离山,新生代弟子大多只闻得鸿蒙三式之名,然苦于未能一见,段青玄死后,更是哀戚剑法也许就此失传。
如今能得一见,也算此行无憾。
双方都施展了最强招式,霍承潜肉眼可见的一步步陷入被动,呼吸极重,依旧拼命般地运起真元,以这些年所学的戗风刀法一招一式施展过。
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更激发出心底铮然的战意,霍承潜喘息不止,眼神里剩下近乎麻木的专注,死死盯着朝玄每一次出招的方向,力道,每一次呼吸的节奏,每一剑落下的弧度与痕迹。
二人穿花而过,踏云而上,刀剑交织,星火迸溅,铿然作响。
霍承潜的最后一刀用尽了所有力气,至半空垂直劈落,如同染血白鹤,垂死振翅。
一声重重铮鸣,不继以一个极为巧妙的角度格挡下冲面门而来的刀身,转手别过,以极流畅的侧身反挑。
刀剑碰撞间,属于段青玄的真元逐渐扩大,半弧形屏障逐渐覆盖过以彼道,分明是最凶猛的剑意,此刻却缓慢地,化为一道青池,接住少年下落的身体。
——本枝百世
《鸿蒙剑决》第三式剑出鸿蒙,又因出手变招,分作二式。
杀招玉石俱焚,与后手招式本枝百世。
一招春生秋杀,其实便足以奠定胜局,可朝玄用了足足三招,以教导的方式,一步步引导霍承潜在对招中领悟,让他在“真我”中全意出刀。
至如今耗尽最后一丝真元,每寸经脉的窒碍,都被用最暴力,也最纯粹的方式彻底疏通。
霍承潜一手持以彼道,慢慢撑起身子,再抬眼时,困扰多年的迷惘尽去。
胜负已分,黑衣青年负手而立,挽剑花作尾,也接住漫天乱雨狂花之间飘扬的花瓣。
常华剑宗弟子以裘湘为首,同一时间纵身起立,眼中满是泪水,振臂高呼:“朝师弟!朝师弟你赢了!!!”
铺天盖地的怀疑却也油然而生:“他为什么能实战出段青玄的鸿蒙剑决?”“流传在外的不就只有敛尘三式吗?”“得到不继剑就能和段青玄一样厉害吗?”
当然,还有一个哪怕人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主动提起的问题。
——朝玄,真的是朝玄吗?
王二一双手拍得通红发肿,几乎失去知觉,他看不懂那些高明的剑法对招,却因为知晓输赢而兴奋激动,疯狂扯着身边的每个人呐喊:
“你看,你们看到了吗,台上是我的结拜兄弟!他从小就喜欢段青玄的剑法,一直梦想拜入常华剑宗,他练了十六年,足足十六年,他才能这么厉害!”
一位老者轻抚长须,道:“十六年,可学不会段青玄的鸿蒙剑决。”
王二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曾觉察异样。
“那边结束了,”柳启神色睥睨:“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