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的惊悚渐渐麻木,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坠入深渊,祭灵澈就这么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意识在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
祭灵澈想,这么多眼睛果然不只是装饰作用啊……
连她这种神识都被轻而易举地吸了进来,可想而知这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想到此处,一种不寒而栗的情绪漫起。
她静静地盯着那眼睛,看着它一眨一眨,时间缓缓流逝,不知道梦魇之外过了多久。
诡异之中又带着一种堕落的宁静,让人就此屈服、沉沦,腐烂……
祭灵澈缓缓闭上眼睛,试着将神识抽离出,可她睁开眼,面前仍是这个巨大的眼珠。
她觉得自己被包在胃里正在被消化吞噬,每一次吐息神识都会被削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被吃干抹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万劫不复一般。
祭灵澈长长呼出一口气,摊开手掌,想要将这幻境直接击碎。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后果。
若魇境被强行击碎,被卷入其中的人将受到重创,很有可能直接暴毙。
虽然慢慢在这里拖下去也可以脱困,可她现在神识被困住,肉身岂不是任人摆布?
妖魔环伺下,被魇住一息都可能万劫不复,她必须立马清醒过来——
她眼色一寒,掌心白光乍现,正要击碎这魇境,忽听得一声剑鸣。
祭灵澈顿了顿,只见面前那个巨眼忽然间瞳孔骤缩,好像是经历极大的痛苦一样,下一刻,一道白光从瞳仁处扎了进来,正是一柄雪白的剑尖!
只见,黑红色的血液蜿蜿蜒蜒地从那巨眼中淌下,悚然如血泪。
那白色剑尖猛地一拧,将那瞳孔彻底搅碎。
刷地一声,将这巨眼撕成两半!
祭灵澈只感觉天光乍泄,骤然踩在实地,识海一搅一搅地疼,好像刚才那柄剑是插在她脑子里的一样。
良久,她睁开眼,却不由得一愣,只见屋顶上一人白衣落拓,长剑染血,从那妖魔后心扎过,正给他捅了个对穿。
剑尖从他心口处那颗巨眼穿出点在地上,将那妖魔死死钉住。
风带起他轻薄衣衫,只见那人眼睛上蒙着白纱,俨然是个瞎子。
谢飞光。
祭灵澈一愣,什么风把这种神人给吹出来了?
只见那人白袍烈烈于风中作响,就算是瞎了眼也是美玉有瑕。
她想,歪打正着,这人竟然没被魇住,看来对付那蛊惑人心的巨眼,不与其对视是奏效的。
忽然,她听到一丝细微的低嚎,她转过头,只见那沈舟万满头都是汗,捂着自己的腹部,额头上青筋爆起,好像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他喃喃道:“师、师尊……”
只听衣衫轻轻一响,那白衣人从房顶跃了下来,慢步到沈舟万身边,冷声道:“你怎么了?”
祭灵澈看着他腹部的伤口,隐隐能看到些黑丝涌动。
那伤口已经很深,能看得见金丹,而他金丹此刻已经暗了许多,好像有什么东西盘踞其中,正有韵律的蠕动,显然是活的。
祭灵澈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难不成这种寄生的妖胎,只能在金丹中……
谢飞光是个瞎子,看不见他的伤口,只听他呼吸粗重,知他受了重伤,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怎地又这般鲁莽?”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不要擅动,等我过来吗?”
祭灵澈只是蹙眉盯着沈舟万的伤口,忽然开口问道:“刚才褚恒是如何伤你的?”
沈舟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疼得浑身战栗,脱力地倒在地上,他只感觉什么东西已经扎进了他的经脉,在他体内疯狂生长,一种绝望的恐惧从心底而生,他有一种预感——
他也会变成褚恒那样。
先是金丹被植入妖胎,身体沦为孕育妖魔的温床,然后被迷惑了心智,变成妖魔的拥趸。
直到有朝一日被开膛破肚,恶心的怪物从身体里钻出……
他会彻底地变成一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