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二嫂钱彩凤也快步从屋里出来,见到儿子这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连忙上前:“猪娃!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把石头放下,到娘这儿来!”
猪娃见到亲娘,委屈更是决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双臂一松,那大石头“哐”一声闷响砸在院子的地上,竟砸出一个小坑。
他也顾不上石头,一头扎进钱彩凤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小身子一抽一抽:“娘……呜呜……他们……他们说我是叫花子!呜呜呜……说我们是来张家吃白饭的叫花子!哇……”
钱彩凤脸色瞬间就变了,搂紧儿子,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一边追问:“谁说的?哪个混账小子说的?慢慢说,说清楚!”
王明远也皱起了眉,走到近前。
猪娃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
原来,上午猪妞带着他,在张家大宅侧门外的巷子里,和几个附近住户家的小孩一起玩。
就在猪妞回去取东西的功夫,巷子那头住着的杨家的小孙子来了,那孩子约莫六七岁,穿着崭新的绸缎褂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差不多年纪的玩伴。
那杨小少爷见猪娃面生,又看他穿着寻常的农家棉布衣裤,这衣裤虽然看着新,但在穿绸缎的孩子眼里,便是“穷酸”,便拿腔拿调地问他是谁家的。
猪娃老实说了,是暂住在张家的,从清水村来。
那杨小少爷一听“清水村”、“暂住”,白净的小脸上就露出鄙夷的神色,大声对同伴说:“哦!我知道!就是乡下穷亲戚来打秋风的!瞧他穿的那破烂样!”
其他孩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猪娃虽然长得壮实,但实际年纪也才刚三岁出头,虽不太懂“打秋风”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穷”、“破烂”这些词他还是听得懂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最喜欢的新衣服,又看看对方光鲜的绸缎,小脑袋有点懵,并没立刻生气,反而觉得这衣服明明很好很舒服,怎么就破烂了,而且这是去年新年时,娘找人给他做的新衣呢!
那杨小少爷见他不还嘴,只是愣愣的,觉得这乡下小屁孩莫不是痴傻,便更觉得他好欺负。
于是变本加厉,指着他说:“我娘说了,你们这种乡下破落户,就是来城里有钱亲戚家连吃带拿的!跟叫花子一样!”
其他字猪娃没听清,但“叫花子”三个字,像根针一样猛地刺进了猪娃心里。
他记忆里娘亲钱彩凤有时气急了,会吓唬他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当叫花子,饿肚子!”。
在他小小的认知里,“叫花子”就等于没饭吃,饿肚子,这对他来说可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他小嘴一瘪,金豆子瞬间就掉下来了,带着哭腔反驳:“我不是叫花子!我吃得饱饱的!我奶我娘我婶子做的饭可好吃了!我不是!”
见他哭了,那帮孩子更来劲了,围着他拍手起哄:“叫花子!叫花子!穷酸叫花子!”
猪娃又气又急又委屈,眼泪哗哗地流。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不在,但大伯王大牛偷偷教他的:“咱老王家的人,在外头不能主动欺负人,但要是被人欺负到头上,别光知道哭嚎,得想办法打回去!打不过就找家伙!”
他一边哭,一边红着眼睛四处踅摸“家伙”。
巷子边正好有这块不知谁家修墙剩的石块,他冲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抱起来,转身就朝着那帮孩子冲去,想吓唬他们。
那帮城里孩子平日里打架最多扔扔石子、互相推搡几下,何曾见过这等抱着一脸盆大石头冲过来的架势?
而且见那乡下楞娃的样子,是真想把石头扔他们身上。
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喊叫着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猪娃抱着沉甸甸的石头,根本追不上,满心的委屈和愤怒无处发泄,只好抱着石头一路哭着跑回了家。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王明远看到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