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眉头一拧,眼神锐利地扫过去,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空气凝滞了一瞬。
老者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那点微弱的挣扎如同被针扎破的气囊,瞬间泄尽。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声呜咽,像是叹息,又像是啜泣,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手。
衙役毫不费力地抽走了试卷,看也没看,便摞入手中厚厚的一叠之中,转身走向下一个号舍。
老者僵在原地,空着手,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魂魄也随之被抽走了。
那瞬间佝偻下去的脊背,写满了无尽的落寞与认命。
多少次满怀希望而来,多少次铩羽而归?
其中的辛酸,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王明远默默收回目光,心下黯然。
这考场之上,欢喜得意者终究是极少数,更多的是这般耗尽心血却可能依旧黯然收场的失意人。
收卷完毕,在衙役的指挥下,考生们开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跄着走出号舍,汇成一股缓慢而沉默的人流,朝着贡院大门挪去。
走出狭窄的甬道,来到相对开阔的贡院前庭。
所有考生都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放缓了脚步,准备向本次乡试的主考、同考官们行辞礼。
只见前方厅堂之内,数位身着官袍、神色肃穆的官员端坐其上。
其中一人,绯袍玉带,气度威严,正是秦陕巡抚、此次乡试的监临——崔显正!
王明远一眼就看到了师父。
几日未见,师父似乎又清减了些,眉宇间带着监临一省抡才大典的疲惫与凝重,但目光扫过堂下学子时,依旧带着惯有的审慎与威严。
他随着众人躬身行礼,头垂得很低,姿态恭顺,混在人群中毫不显眼。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与堂上的师父对上。
崔巡抚的目光似乎在他脸上极快地停留了一瞬,那严肃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细微的鼓励与询问。
王明远心头一暖,极轻微地、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眼神沉稳而肯定。
师徒二人之间,甚至无需任何言语,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眼神交汇中,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考得如何?
——师父放心。
礼毕,考生们终于得以真正离开贡院,走向那扇通往外界、通往家人、通往结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