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手臂猛地一挥,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象征着她五年挣扎与屈辱的玉牌狠狠掷向脚下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玉牌在众人的注视下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碎片都像是她心中的一份怨恨、一份不甘,在大殿中四处飞溅。
她的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在说:“从今往后,我与天霜门再无任何瓜葛!”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一个孤独而坚定的背影。
“啪——嚓——!”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玉牌撞击在金砖上,瞬间崩裂!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牌身,“天霜内门”四字从中断开,“霜华”二字更是碎成数瓣!碎片四溅,在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光芒,如同她心中彻底断裂的旧日羁绊。
整个主殿,陷入一片死寂般的真空。时间仿佛凝固。宾客们瞠目结舌,举杯的手僵在半空;长老们脸色剧变,或惊怒,或复杂;弟子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王浩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苏婉清扶着凌绝道尊的手微微颤抖,眼底深处那抹幸灾乐祸的得意,终于被一丝真实的惊愕取代。
凌绝道尊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铁青转为煞白,指着林霜华的手指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逆…逆徒!你…你竟敢毁我门玉牌!滚!立刻给我滚出天霜门!永世不得踏入九嶷山半步!”
“师尊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苏婉清连忙上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哽咽,紧紧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凌绝道尊,目光却飞快地扫过地上那摊刺眼的玉牌碎片,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在她心底闪过。
林霜华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看任何人。她挺直了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那扇象征着宗门威严的、此刻却冰冷刺骨的殿门走去。脚步踏在碎裂的玉牌边缘,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如同踩在自己过往五年的残骸上。赵青想冲过来拉住她,却被她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制止。那眼神里,再无委屈,再无留恋,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绝与释然。
推开沉重的殿门,一股裹挟着湿冷水汽的山风猛地灌入,吹散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暖香与酒气。殿外的晨雾早已散尽,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主殿汉白玉的台阶上,却驱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寒意。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寂。
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几个外门弟子便如狼似虎般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王浩。他脸上带着狰狞的怒意,堵住去路:“废物!顶撞道尊,毁坏门玉,还想一走了之?给我跪下!向道尊磕头认错!否则休想踏出山门一步!”
“让开。”林霜华的声音冷得像冰封千年的寒潭。
“不让又怎样?”王浩狞笑着,伸手就朝她肩膀狠狠推来,“一个被逐出宗门的废物,还敢嚣张?!”
就在王浩的手即将触碰到林霜华衣襟的刹那,一道身影猛地从旁冲出,死死攥住了王浩的手腕!
“王浩!够了!”赵青双目赤红,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师姐已被逐出师门!你还想怎样?非要赶尽杀绝吗?!”
“赵青!你找死!”王浩勃然大怒,试图挣脱,却被赵青死死钳住,“这废物顶撞道尊,罪该万死!你竟敢帮她?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收拾!”
“都住手!”殿门口传来外门长老冰冷而威严的呵斥,“道尊有令:林霜华即刻逐出天霜门,永不得归!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门规处置!”
王浩闻言,只得悻悻收手,狠狠瞪了林霜华一眼,啐道:“算你走运!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别污了天霜门的清净地!”
林霜华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对赵青投去一个极淡却包含感激的眼神,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下走去。身后,主殿内的喧嚣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渐渐模糊、远去。身前,是云雾缭绕、层峦叠嶂的九嶷群山,前路茫茫,不知所终。
山风渐疾,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巅,带着沉甸甸的水汽。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转瞬便连成一片冰冷的雨幕。林霜华没有避雨符,单薄的灰布弟子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肌肤侵入骨髓,冻得她牙齿打颤。她停下脚步,躲在一棵虬枝盘曲的古松树下,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若隐若现的九嶷主峰,心中一片空茫。离开了天霜门,这偌大的修仙界,何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师姐!等等我!”焦急的呼唤穿透雨声传来。
林霜华回头,只见赵青撑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追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衣襟。他跑到近前,不由分说地将伞塞进林霜华手中,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塞给她:“师姐!拿着!这里面有五颗下品灵晶,还有一张避雨符!外面世道险恶,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啊!”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赵师弟…”林霜华看着手中尚带着少年体温的包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冰冷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珍贵。她将包裹轻轻推回,“你的心意,师姐心领了。但这灵晶和符箓,你留着。我的路,终究要我自己去走。”她顿了顿,目光坚定,“天霜门已无我立锥之地,你莫要再为我…惹祸上身。”
“师姐!”赵青还想再劝,却被林霜华轻轻摇头制止。她撑开油纸伞,伞面在密集的雨点敲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最后看了一眼九嶷山巅那在雨雾中模糊的殿宇轮廓,转身,决然地踏入滂沱大雨之中。单薄的身影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帘吞没,只留下伞下一点倔强的移动。
赵青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紧紧攥着那个被退回的包裹,望着林霜华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师姐…你一定要…平安…”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混沌。林霜华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冰冷的雨水顺着伞沿流淌成线,打湿了她的鞋袜和裤脚,每一步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然而,奇异的是,随着离天霜门越来越远,她心中那股积压了五年的沉重与憋闷,竟如同被这瓢泼大雨冲刷着,一点点消散。没有了凌绝道尊的漠视,没有了苏婉清的伪善,没有了王浩的欺辱……前路虽迷雾重重,凶险未知,但至少,她挣脱了那令人窒息的牢笼,呼吸到了属于自己的、带着自由与雨腥味的空气。
走到山脚岔路时,她停下脚步。一条是通往山下坊市的官道,一条是蜿蜒深入莽莽群山的羊肠小径。她想起曾在藏经阁角落翻到的那本残破的《九嶷山游记》,里面用潦草的字迹记载着:“…西北幽谷,有寒潭名‘寂灭’,终年白雾锁谷,潭水漆黑如墨,触之冰寒蚀骨,有上古禁制残留,凶险异常,宗门列为禁地,弟子慎入…”
禁地?凶险?林霜华唇角勾起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再凶险,能比得过天霜门内那无处不在的冷眼与倾轧吗?至少那里,不会有凌绝道尊的斥责,不会有苏婉清的“关怀”,不会有王浩的刁难!
她不再犹豫,将油纸伞收起,任由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投向那条通往西北幽谷、被雨雾笼罩的崎岖小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雨水冲刷着她的身影,洗去了身上最后一丝天霜门的气息。她迈开脚步,踏着泥泞,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片被宗门视为禁忌、被世人遗忘的、通往寂灭寒潭的密林深处。她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洗去了她过往的印记,更将为她推开一扇通往截然不同命运的大门——一场关于寂灭剑魄的传承、关于上古秘辛的探寻、关于逆天改道的传奇,正伴随着九嶷山的电闪雷鸣,悄然拉开它沉重而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