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瞬间响起一片赞誉之声。
“好!落落大方,气度不凡!”
“不愧是道尊高徒,这份气韵,这份礼数,当真是我辈楷模!”
“有此佳徒,天霜门何愁不兴啊!”
几位地位崇高的长老更是连连颔首,看向苏婉清的目光充满了期许,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修仙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苏婉清一一谢过众人的赞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欣喜。她款步走到凌绝道尊身侧,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以暖玉雕琢的精致锦盒,双手奉上:“师尊,这是弟子为您准备的寿礼——雾顶灵茶。弟子凌晨三时,趁月华未褪、灵气最盛之时,亲赴后山绝壁采摘。彼处罡风凛冽如刀,风刃肆虐,弟子谨记师尊教诲,施展‘轻身术’方得保全。此茶凝聚天地精华,望师尊品鉴,延年益寿。”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字都透着拳拳孝心。
凌绝道尊接过锦盒,打开盒盖。一股清冽至极、仿佛能涤荡神魂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盒内整齐码放的茶叶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翠绿色,叶脉清晰,边缘卷曲如云雾,在星辰灯的光芒下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正是雾顶灵茶中的极品——“翠云绕顶”。
“好!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凌绝道尊脸上笑容更盛,眼中满是欣慰,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婉清的肩膀,动作亲昵,“这份心意,为师心领了。待会儿寿宴,就用寒泉冰水为你烹煮此茶,你我师徒共饮,岂不快哉?”
周围的赞叹声更是达到了顶峰。
“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
“此等珍品,非大毅力、大机缘不可得!婉清师侄,前途无量!”
连玄天剑宗的藏锋长老也抚掌笑道:“道尊,得此佳徒,实乃天霜门之幸,亦是道尊之福啊!此女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林霜华站在冰冷的角落,背脊紧贴着同样冰冷的殿柱,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支撑的力量。她看着殿中被万千光芒笼罩的苏婉清,看着凌绝道尊那毫不掩饰的宠溺与骄傲,看着满座宾客那由衷的赞叹与羡慕,手中的托盘仿佛有千钧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眼前这一幕,与去年寿宴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她省吃俭用,啃了三个月的冷硬杂粮饼,才攒下几块下品灵晶,换来一株品相尚可的百年灵芝。她满心忐忑与期待地将灵芝献上,凌绝道尊却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随手递给身旁的苏婉清,语气平淡无波:“婉清,这灵芝你拿去煲汤吧,对你稳固道基有些益处。”那时,苏婉清接过灵芝,转头对她露出的那个笑容,温婉依旧,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与得意,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记忆里。
“林师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站太久了?”赵青不知何时又悄悄挪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他手里还端着一小碟切好的玉露糕,“给,师姐,你忙了一早上,肯定饿了,快吃点垫垫肚子。这是你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林霜华看着赵青递过来的糕点,那晶莹剔透的糕体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她接过碟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盘,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她低声道:“谢谢,赵师弟。”声音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殿中悠扬的丝竹之声渐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苏婉清已端坐在大殿中央那架早已备好的千年桐木瑶琴前。她深吸一口气,玉指轻抬,落在冰蚕丝弦上。
“铮——”
第一个音符响起,清越空灵,如同山涧清泉滴落深潭,瞬间涤荡了殿内所有的喧嚣。
紧接着,琴音流淌而出,时而如清风拂过松林,时而如明月映照寒潭,正是天霜门秘传的《月华凝》。更令人惊叹的是,随着苏婉清指尖的拨动,她澄澈道心流转,周身灵力与琴音共鸣,殿内弥漫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竟开始凝聚、变幻!
点点淡蓝色的灵光凭空而生,如同夏夜的萤火,随着琴音的起伏而明灭闪烁。灵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渐渐汇聚成一只只展翅欲飞的仙鹤,一头头灵动矫健的灵鹿虚影!这些由纯粹灵气构成的灵兽虚影,栩栩如生,环绕着殿内高耸的青铜巨柱翩然飞舞,追逐嬉戏,最终在凌绝道尊的席前盘旋汇聚,凝聚成一幅巨大的“仙鹤献寿”图!仙鹤引颈长鸣,灵鹿衔芝跪拜,祥瑞之气弥漫整个大殿!
“妙!妙绝!”藏锋长老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胡须微颤,“琴音通玄,引灵化形!此等境界,非对道心、灵力掌控臻至化境不可为!婉清师侄,真乃天纵奇才!”
满殿宾客无不震撼,掌声、喝彩声如同潮水般响起,几乎要掀翻殿顶。
凌绝道尊更是满面红光,开怀大笑,亲自离席,走到苏婉清面前。他手中拿着一支比之前那支宁神玉簪更加华美精致的玉簪,簪身通体由万年暖玉雕琢,簪头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流光溢彩的深海明珠——“流光簪”!此簪不仅能温养神魂,更能增幅音律引动灵气的效果!
“婉清,此曲甚妙!当赏!”凌绝道尊亲手将流光簪插入苏婉清的发髻之中。明珠光华流转,与她的玉簪、秋水剑交相辉映,更添几分仙姿。
苏婉清盈盈下拜,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弟子谢师尊厚赐!定当勤修不辍,不负师尊期望!”
林霜华站在阴影里,看着那支在灯光下璀璨夺目的流光簪,看着苏婉清脸上那被荣耀与恩宠笼罩的光辉,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碟已经微凉的玉露糕,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那满耳的赞誉,那刺眼的光芒,那无形的鸿沟,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冰冷的事实——在这个宗门里,有些东西,是她无论多么努力,付出多少汗水与鲜血,都永远无法触及的。
殿内的喧嚣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灵酒的香气与宝物的光华交织成一幅繁华盛景。林霜华默默地添着酒,接过赵青不时递来的食物,眼神却穿过那满殿的虚华,落在了殿外。熹微的晨光正努力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九嶷山巅的皑皑白雪上,反射出清冷而坚韧的光芒。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常年练剑而布满薄茧、此刻却只能捧着托盘的手。指尖的冰冷,远不及心头的寒意。但在这片寒意深处,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正悄然燃起。寿宴终会散场,这满殿的虚华终会落幕,而她林霜华的路,才刚刚开始。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无人问津,但这是她自己的路。她握紧了托盘,仿佛握紧了那柄陪伴她无数日夜、布满缺口的铁木剑,眼神在喧嚣的阴影中,一点点沉淀,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