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孩子大了,别天天管着她,是时候要放手了。”
“好,我放手了。我看着你在一个小县城里当老师,看着你的学生从市里、省里一步步考到京都的大学,看着你的学校越来越好。”
“我想,可能是我错了。身为老师,我太过狭隘,没有人规定只有教名牌大学才有意义,瞧着小县城的孩子跨越了山海,来到最繁荣的地方,难道不也是教化吗?”
“子曰:有教无类。无论手下是何等出身的学生,教导她们成才皆是身为老师的本职。”
“我认可了你太婆的说法,你确实不逊色于我。”
一滴泪从顾棠晚的眼眸落下,砸在地板上。
她抿着嘴别过了脸。
这是她与她的母亲迟到了6年的谈心。
也是她的母亲头一回夸奖她。
哪怕她并不在意她母亲的看法,甚至会与她的想法对着干,听见这番话,她竟久违地感到了难过。
她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最开始,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会将她的毕生所学皆传授给她,她长得像她,脾气像她,本领也像她。
她传承了她的意志,她的事业,她的顾家,她的一切,哪怕她死了,这些依旧可以延续下去。
年轻的顾家主将孩子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写下了三个字。
“顾~棠~晚。这是你的名字。”
“母亲的顾,渚宫耀晓佩,晚棠含夕露的棠晚。”
“母亲,渚宫耀晓佩,晚棠含夕露是什么意思啊。”年幼的女孩歪着头,懵懵懂懂。
“现在不懂没关系,母亲会教你的。将我的所有都教给你。”
顾家主笑得很温柔。她将女孩举得高高的,逗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顾棠晚也不知道她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的,是她越来越大的年纪,是她愈演愈烈的控制欲,还是她们针尖对麦芒太过相似的性格?
她竟不知,如她所言,一模一样的秉性,有朝一日也会招来祸患。
“调研、备课、上课、批阅、登分……日复一日繁琐到无比的工作,就是我们的日常,每一项都不可或缺。顾棠晚,你在榕县待了6年,6年以来,你重复了无数遍,我以为你有所长进,会像你太婆期待的那般,真正长大。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幅样子。”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6年的成果的?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甚至连句号都不愿意画一个。这就是你给你太婆的答案吗?”
“你想辞就辞,想走便走,一句不想干了便将刚有些起色的事业扔到一旁。若是你说太苦太累不想干,可以。若是你说那些学生冥顽不灵,可以。哪怕你说你厌倦了这份职业,叛经离道,也可以。”
“身为你的母亲,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因为旁人放弃这份职业。告诉我,是谁让你放弃了你坚持了6年的事业?”
“离开她,能让我女儿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的,就不是好东西。”
顾棠晚从小到大都在她的掌控下,她无比了解,甚至有时候比顾棠晚本人还要了解,她自然知道顾棠晚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
没有什么事会让她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除非有个她更喜欢的人。
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跟当老师有什么关系,但她不需要了解这么多,她只需要让她的女儿离开那个人即可。
就算是喜欢女子,她的女儿那么优秀,何愁找不到人。何必跟这样的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