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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暮云当然也去了精神病院。
不止第二天,他每天都去探病两次。走的时候,陆含璋总会问他还来不来,好像生怕他一眨眼就飞走了一样。
来啊,当然来。
我依赖大王,大王也需要我,我们两个谁离了谁都不行,这就是共生关系吧,楚暮云心想。
他能感觉到陆含璋的状态在变好,身上逐渐多了一些“活人”的味道。
几天后,他过来接陆含璋出院。
他抱着一大束花走进病房时,李维德也在,朝楚暮云打个招呼笑了一下就起身离开了。李特助是来汇报工作的吧。
——别的豪门世家发生过婚生子被踢出局、私生子上位接管家业的事情,但陆氏在陆含璋的手中固若金汤,他生病住院多日,也没人能插手进来。就算陆家老爷子还活着,还生了若干个私生子,都不可能借这个机会撼动哪怕一丝他的掌权地位。
楚暮云看向面前的男人。
陆含璋坐在床边。已经解除了束缚带,也换好了外出的衣物。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很正经,也很英俊。
“我来接你啦!”楚暮云把那一大束金色郁金香塞进他怀里,“欢迎回到外面的世界!”
“嗯,”陆含璋连花带人一起抱进怀中,“欢迎我回到有你的世界。”
两个人从住院部大楼出来,走进了一个环境幽静绿意葱茏的花园,是给病人放风,啊不,散心用的。现在不是固定放风时间,花园里没有人。
陆含璋忽然开口,以一种淡然的、随口说起般的语气:“求婚要在什么地方求才够特别?精神病院可以吗?”
啊?楚暮云愣了一下转身看他,下一刻,他看到陆含璋抬起一只手,两指捏着一枚熠熠生光璀璨夺目的粉钻戒指。
钻石有鸽子蛋大,樱花般的粉色,戒托的样式很简洁,但这么大的粉钻已经足够惹眼,作为陪衬的戒托只需简洁就够了。
他不知道陆含璋之前找珠宝设计师定做了一只求婚戒指,设计很精巧,工期也很长,到现在还没有完工。来不及等到完工了,躺在病床上的陆含璋指示助理竞价拍下了这颗粉钻,找工匠以最快速度打造成了戒指。刚才李维德就是来送戒指的。定做的那枚,以后给楚暮云换着戴。
陆含璋没有选择在拍卖行买成品戒指。他的求婚戒指要独一无二,此前从未有人戴过。
楚暮云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心脏咚咚狂跳,胸腔里充斥着巨大的欢喜,甚至让他懵在那里。
陆含璋之前给他买了很多珠宝,唯独没送过他任何戒指。就是因为戒指的含义,最过特殊吗?
“嫁给我好不好?答应的话,就戴上吧。”陆含璋单膝跪地,举起戒指。
这句话说出来并不比他想象中艰难。
他完全恢复记忆了。
看着楚暮云,陆含璋脑海中闪过一千多年前的旧事,他第一次在宫宴上看到楚暮云的那天。那是父皇最宠爱的男妃,在席间明媚地笑,瓷白的脸颊在微醺中浮起红晕,艳丽如芍药海棠。他饮着酒,看得目不转睛,本来灰暗的世界映入了一束光,从那一天起,诞生了最炽烈的欲望。这欲望见不得光,又在每个深夜疯狂滋长。
他夺了权,把人抢回来了。那么美,那么惹他怜爱,笑着朝他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床上又万般勾魂,他们日夜相伴,做一对夫妻,就像他曾梦想过的那样。他陷得越来越深。自从母妃和幼妹惨死,他在残酷血腥的宫闱中谨慎苟活,尝遍了艰辛苦楚的滋味,他懂得很多事,唯独不知道如何爱人,只知道把他所拥有的全都捧出来,送给这个人他能给出的一切。他要让楚暮云做他的皇后。
他被拒绝了,在最情绪高涨、最殷殷切切的时候被泼了冷水。他捧出来的东西,不是楚暮云想要的。
至死他没有再问过那句话。心高气傲的君王,被拒绝后不会再问第二次。
但现在,他放下矜持,决心再问一遍。他拥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他不能再一次错过,留下终身的遗憾。
“好啊,我愿意,我……一直在等着呢。”楚暮云的眼睛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把戒指接过来,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通透的粉钻在白皙美丽的手上闪着梦一般的虹光。
终于等到了。
“不过,”他伸手拉起陆含璋,又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在精神病院呢?”
“你要是拒绝,”陆含璋说,“方便把我再送回去收治。”
“……”楚暮云心想,救命,感觉他说的是真话。
小妖妃埋在自家大王的胸前,止不住地哭。他的身体被抱紧,然后,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潮湿缠绵的深吻。
真的等了好久啊,等了一千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