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锴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得像叹息:“不用说出来。
我收到了一份来自联合国代表团的报告。
他们说,阿美莉卡代表团在非洲盟友面前,游说的力度降了不止一个等级。
过去,他们是强硬派,必须把票投给我们;现在,他们只是说,请考虑自由世界的利益。”
陈文德的心脏猛地一抽,这是他过去不知道的内情。
联合国席位是他们的生命线,失去它,他们将失去正式身份,将沦为国际上的孤魂野鬼。
这之间的差距可太明显了。
外交辞令这一套就是欧美先玩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细微差别中蕴含的深意,甚至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细微差别,而是天差地别。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短短两个月时间没有见到刘锴,对方苍老了这么多。
“他们希望我们接受,让也进入联合国。
这是试探,也有可能是抛弃的前奏。”高明远叹气道。
刘锴放下水杯,他用一种被背叛的语气说道:“如果是在杜鲁门时代,这种试探会被看成是对盟友的侮辱。
但现在,白宫对过去叙事的厌倦,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们遇到了最糟糕的时代。”
刘锴压低声音,透露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上周,我通过私人渠道接触了国务院的亚洲事务助理副国务卿。
我询问他的立场,他回答说,‘在教授的战略蓝图中,亚洲需要一个全新的安全架构,基于经济互赖而非意识形态隔离’。
他甚至提到了亚洲经济整合,以及我们在其中的技术价值。”
高明远呼吸沉重,很想骂人,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华盛顿,他已经要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怒火了:“技术价值?代表,我们是政治实体,不是一个工厂!这简直是”
“是出卖,明远。”刘锴替他补完了那个冷酷的词,“你想的是对的。
教授所倡导的一切,都是用效益和利润来取代意识形态和忠诚。
他用一个更宏大、更诱人的经济蛋糕,来转移阿美莉卡和国际对越战的道德指责。
在这场交易中,我们过去所仰仗的已经贬值了。”
“教授为什么对我们有着如此之大的恶意?”陈文德低声道,像是在寻找答案。
刘锴幽幽道:“教授没有恶意,他不是针对我们,他甚至不会把我们视为恶意的对象。
他只是在计算。
他是一个最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一个只认效率和最终利益的数学家。
教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美莉卡。
他的战略构想,是阿美莉卡利益的最大化,而所有不能融入方案的阻碍,都会被清除或替换。
我们最大的无奈在于,现在的总统是尼克松,他同样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他们之间交流起来太过于轻易,没有任何道德上的障碍。
过去我们对他所有的感情期待,所有的民族认同感,都是一厢情愿的、致命的幻想。
在他眼里,我们只是一个地缘政治的符号,一个可被交易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