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小小的保康县,竟教他逮到一条知府家、不,巡抚家公子以上的大鱼哇。
江湖常言好饭只怕晚,不如今夜就——卸了货。
驿丞刚从家里取东西回来,迎面撞见翘着二郎腿剥花生的汉子,吓得支支吾吾,“您怎么……”
汉子一跃而起,强行和驿丞勾肩搭背,拽住老人家哆嗦的手按在桌面,“去!
睡你的去!”
他这样的人,在秦汉叫游侠,在隋唐叫豪侠,在当今则单是一个杀人劫货的混子恶霸。
保康县的百姓人人畏惧他,见了面却还得作个揖、行个礼,逢年过节送些“平安钞”
保平安。
驿丞家里的情形,汉子自然一清二楚。
为妻儿的性命考虑,老者暗叹一声造孽,又急又怕,最终到底和儿子老实地回房闷坐去了。
*
夜深人静。
傅润批折子批得口渴,拿起温热的茶壶晃了晃,低声道:“文鸢。”
两个蹲在房顶的暗卫都没有回应。
傅润想是自己声音太轻的缘故,正欲再唤一次晋毅,忽然闻到少许刺激奇异的蔷薇香。
他脐下某处的旧疾经太医院查证确是之前佩戴的香囊引起的,目前尚在吃药调养。
是以傅润对香料极其敏锐谨慎,当即屏息抿唇,起身寻找精钢匕首,“阿晋——”
月光透过窗缝洒在格子门的白纸上,照见门外一晃而过的黑影。
傅润头晕目眩,晕船的症状实则未消,肾里又虚,吸入迷香后血液逆流,指尖酥软如过电。
那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大抵贼人用工具使了巧劲,期间没有发出半点异响。
傅润站不稳,趔趄着摸索应该近在咫尺的匕首,手心发冷,又高喝道:
“文鸢。”
站在身后的汉子高举砍刀,一张满是横肉的狰狞笑脸半绿半黑,密密麻麻的胡须蠕动如虫巢。
“阿晋。
文鸢?”
傅润说话间又吸了不少迷香,咳嗽着握紧匕首转过身——
云破月出,案头烛微如豆。
汉子赤红的眼珠缓缓下移,眉眼浸满贪婪,旋即染上一层惊艳和粗重的淫欲。
傅润一怔,瞳孔微颤,只见汉子的刀在眼前放大,吸聚月光的刀刃散发浓郁的血腥气……
电光石火间,好刀与好刀相碰撞,火花四溅,铮鸣阵阵!
“俺说了,俺弟弟对俺绝没有那个心思,再者、谁同你说他不是俺亲弟弟的?飞玄?飞玄个孩子懂什么!”
高文鸢收起刀,“你休再胡搅蛮缠,俺要回去了,殿下那里离不得半刻人。”
晋毅眼眸闪烁,略站了站冷静情绪,收刀抬头,也赶紧穿过几间民宅赶回官驿天字号房。
他还未落地,脖子上便横了一把利剑。
高文鸢神情冷若冰霜,咬牙怒骂道:“你要死!
殿下不见了!”
晋毅大惊,硬是越过高文鸢跳进窗户,两眼扑通扑通地发黑,瞟见床前倒着一个人,掺杂小半油脂的血源源不断从被砍断的肩膀处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