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里,人越来越多。
大堂挤不下了,就往后院塞。
柴房、过道、卧房,除了后厨,所有能挡风遮雨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阿香!粥快没了!锅底都见着了!”
尚茹在后厨扯着嗓子喊。
“我去扛!”一个刚换上干衣服的半大小子立马自告奋勇。
又有几个小伙伴也站了起来,“也算我的!咱们一起去!”
“我来淘米。”
“我去洗碗。”
劫后余生的人们缓过神来,不再只是纯粹等待救援的累赘。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自发参与了进来。
几个妇人卷起袖子,帮着阿香淘米洗菜,照看那口几乎没有停过的大锅,和还没找到家人的孩子们。
一些汉子知道附近哪里有菜地果林,直接抓起麻袋就往外冲。
更多年轻力壮的,看到夏雨和阿尘又一次推着舢板准备出发,便也红着眼跟了上去:“也算我一个!”
李二狗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去。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几个他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看那个他三番五次想要调戏,还曾被他指着鼻子骂“妖怪”的范香,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添水加柴。
看那个被他污蔑是“连兽皮都没退干净”的尚茹,正笨拙又认真地给一个吓哭的孩子喂粥。
门帘一次次被掀开,带进一股股夹杂着泥腥味的风雨。
阿尘和夏雨的身影一次次地出现,又一次次地消失。
他们把一个又一个抖成筛糠的生命从洪水中拖回来,自己身上却添了新的伤口。
泥浆和血水混在一起,分不清颜色。
如果这两个人再晚一点点到,或者出手前稍微犹豫那么一小会,只怕自己现在,早已不知葬身何处……
羞耻和后怕,像两条毒蛇,反复啃噬着他。
一双兽皮鞋停在他的跟前。
没等他抬起头,尚茹已将肉松粥放在他面前的地上,转身离开了。
他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反复纠结着。
“不吃?”尚茹把另一碗粥递给别人,转头正好见了这一幕,没什么耐心地说,“也是,毕竟是妖怪的东西。你不吃就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