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最开始邵闻霄甚至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直到当天晚上,再度出现的脏脏包用很小的声音问他:“你要不要洗澡?”
邵闻霄愣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过自己绑架还能有这种待遇,确认脏脏包没有在跟他开玩笑之后,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能洗澡,你为什么不先把自己洗干净?”
当时脏脏包抿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回答:“因为你需要干净,我不需要。”
邵闻霄一时间没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脏脏包又继续用那双黝黑的、大得出奇的眼睛望着他:“……要洗吗?”
“你放心,”他很认真地说:“我们是收钱办事的。”
言下之意,他们本身跟邵振霆、邵闻霄没有任何矛盾冲突,所以收到雇主最终需求之前,不会刻意苛待他。
听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跟一群亡命之徒自称“我们”,邵闻霄莫名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于是他转移话题,问脏脏包之前一直看着他做什么。
脏脏包张了张口,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再次抿了抿嘴唇,转身出去了。
后来邵闻霄才知道,原来是有人被邵振霆逼至破产,家破人亡。
为报心头之恨,索性豁出去雇佣这伙人绑架了他,最初刻意提出各种难以完成的要求,为的就是让邵振霆左支右绌,进退维谷,最终面对彻底失去儿子的痛苦。
那人根本没想让他活着。
当然——邵闻霄清楚邵振霆同样不会轻易被人裹挟。
不论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着想,还是为了邵闻霄已经展现出来的过人商业天赋,他都会尽全力营救自己。
只不过当初那种情况,他们毕竟处于劣势,邵闻霄只能被动等待。
因此,邵闻霄更加没想到的是,脏脏包竟然会帮他。
那时候仍然处于少年时代,还富有充沛同情心和同理心的邵闻霄,在被脏脏包从那间船舶集装箱放出来时,没忍住扣住了他的胳膊,发现他的手腕竟然比自己肉眼看到的还要细:“那你呢?”
“你去哪儿?”
不知道为什么,脏脏包在面对邵闻霄时总是格外窘迫,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回去。”
邵闻霄皱眉:“可是你放了我。”
脏脏包舔舔嘴唇,不知真假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挨打。”
邵闻霄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说法。
因为如果是真的,那么他的嘴角就不会带有血痂,指节处也不会带有瘀痕。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邵闻霄看不见,但他很确定一点——脏脏包跟那群亡命之徒在一起过的日子,绝不是普通小孩该过的那种生活。
于是他换了个说法,停顿了一下,不太熟练地表演害怕,跟脏脏包说:“——那你送我回去。”
“我……我害怕那群人会再找到我。”
连邵闻霄自己都感到拙劣和尴尬的演技,偏偏脏脏包信了。
他抿了抿嘴唇,站在原地想了想,半晌后点头说:“那好吧,我送你回去。”
然后邵闻霄发现,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脏脏包是真的很尽职尽责。
都是孩子。
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荒郊野岭,想要在不被人抓住的情况下徒步抵达安全地带,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也需要吃很多苦。
但脏脏包会把有限的食物留给邵闻霄吃,干净的水源也留给邵闻霄喝。
甚至连晚上都不怎么睡觉,拿出十二分警惕来“保护”他。
邵闻霄说不清那种感觉。
因为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再也没人毫无目的地对他好过。
他不明白脏脏包究竟为什么救他,又为什么帮他,但很显然——这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小孩,应该是没有任何图谋的,单纯在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