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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痛楚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始终楔在骨缝里,哪怕只是呼吸起伏都能牵动它。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倒是被轻松治愈了。
他又换了件新的上衣。任映真低头打量黑曜石材质的袖扣,合理怀疑“罗斯林”是故意从衣柜里挑出这件来警示他。
这件衬衫是男款的,剪裁版式很现代化,推测原先主人被献祭在近代。那枚钉子被包裹在领口深处,只隐约透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凸起。
“罗斯林”们暂时没有再出现。
任映真继续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在做的事情:探索每一个房间。
他找到了另一间巨大且格局规整的套房。房间的主色调是浓重的深棕,震撼来自墙壁。
整面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挂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动物标本头颅。
健硕的牡鹿头的玻璃眼球在昏暗中反射出幽灵般的光芒;野牛的头颅巨大狰狞;狼獾呲着牙,表情凝固在攻击前的凶悍瞬间……甚至角落里还有一只姿态优雅的狐狸。
它们的皮毛在时光中变得黯淡,口鼻处的皮肤显出干裂的纹路,那些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无机质的冰冷反光。
每一颗头颅都被精心固定在光滑的深色桃花心木盾形展示牌上,下方钉着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蚀刻着拉丁学名和狩猎日期。
地上铺着一张完整、连头带掌的棕熊皮地毯。任踩在上面,就像踏在一头随时可能复活的巨兽的胸膛上。
看来这房间的主人生前酷爱狩猎。任映真走过一把对他来说尺寸过大的狩猎椅,在墙角巨大的展示柜前站定,里面陈列着各种古老的猎刀、剔骨刀、铜哨子、皮革护臂等狩猎工具。
但最吸引他目光的,是挂在壁炉上方的装饰。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考究的双管燧发式霰弹枪,它被两柄交叉悬挂的、同样古老的马刀拱卫着。
像君王和权杖的组合。
……也可能是暴君和他的刑具。
他走向它。
四周墙壁上无数的动物眼睛仿佛都在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无声地注视着他。
任映真仰头伸手去拿那柄枪。
壁炉侧面一具姿态灵巧钉在较低位置的瞪羚标本,它那已经干涸碎裂的深褐色眼球猛地向左旋转了九十度。
猩红的颜色开始从墙壁表面向外渗出——
任映真不为所动,踮起脚握住了散弹枪的枪托,把它摘了下来。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好老的梗啊妈呀给我干二十一世纪去了】
这把枪入手后沉重异常,他仔细端详了它一会儿。
墙上猩红的逆五芒星图案开始像霓虹灯一样闪烁,传递祂们强烈的不满,几条纤细灵活的触手从壁炉底下冒出来对他张牙舞爪,其中那条幽蓝色的伸向他的脸侧,尖端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左耳耳垂。
「放下。」祂说。
任映真正在抖枪管里的灰。
「……再钉一个。」祂威胁道。
人类微微侧过脸,扫了祂一眼,微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