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蜷缩在角落,左腕的红痕在暗光里像一道未愈的伤口,而佐藤健二用特殊药剂画下的荧光纹路,正沿着红痕边缘隐隐发亮——那是三小时前,他借着“基础代谢检测”的名义,指尖擦过她皮肤时留下的暗号。
“换岗哨声还有一刻钟。”苏然盯着墙上的日军日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日历上“12月15日”被红笔圈住,旁边用日文写着“净水计划启动”,这与周学长塞给她的饼干纸上的齿轮图案重叠在一起。
她突然想起佐藤打翻的试剂在台面上流成的曲线,此刻才读懂那是通风口的位置示意图——像秦淮河的支流,蜿蜒指向西北角落。
巡逻士兵的皮靴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苏然迅速躺回解剖台,假装因“病毒反应”陷入昏睡。
靴底碾过地面血渍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士兵胸前的樱花徽章——别斜了两毫米,是小林少佐。
他故意用靴跟在地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与周学长教的《茉莉花》暗号完全吻合。
“废物,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小林少佐的呵斥声里藏着压低的日语,“亥时三刻(21:45),西角哨卡换岗,三十秒。”
脚步声远去后,苏然猛地翻身坐起。
她摸出藏在旗袍夹层的铁钉——那是从难友的木箱上撬下的,尖端还沾着木屑。
解剖台右下角的三道浅沟在紫外线下显形,形状与周学长在防空洞画的傅里叶变换曲线严丝合缝,她按曲线的起伏节奏,用铁钉轻敲沟痕:短-长-短,对应栅栏螺栓的松动频率。
通风口的栅栏果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苏然屏住呼吸,数着换岗哨声的间隔,在第二声哨音落下的瞬间,蜷身钻进11厘米宽的栅栏——这个宽度,佐藤在荧光纹路尾端标过,周学长也在饼干纸上画过,像两个时空的人在同一张纸上写下了同一个答案。
管道里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槐花混合的怪味,是佐藤健二故意打翻的试剂气味。
苏然沿着气味的方向爬行,膝盖被铁皮刮出伤口也浑然不觉。
黑暗中,她摸到管壁上刻着的“水”字,是母亲林静当年在医院地下室留下的标记,此刻正指引她朝着秦淮河的方向前进。
不知爬了多久,管道尽头透出微光。
她推开栅栏,落入一片柔软的槐树叶堆里——周学长的同伴举着暗号灯在等她,最前面的少年手里握着半块烤瓷牙,里面藏着实验室的布防图。
“周先生说,你会带着齿轮来。”少年递过铁皮盒时,苏然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一枚齿轮碎片,是从佐藤留在解剖台的器械上掰下的,边缘还沾着他手背上的血。
远处传来小林少佐故意放的空枪声,掩护他们撤离。
苏然回头望了一眼实验室的方向,紫外线下的荧光纹路仿佛仍在眼前闪烁,像一道跨越黑暗的桥。
她把齿轮碎片塞进衣领,那里贴着母亲留下的红十字徽章,冰凉的金属与温热的皮肤相触,像两个时空的守护在此刻重叠。
……
陆鸣的记忆突然闪过另一帧全息影像:
上午02:30
防空洞。
周学长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曲线,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穿日军制服的小林少佐摘下军帽,露出额角的伤疤:“傅里叶变换的周期是11cm,和通风口栅栏间距一致。”
他将一卷布防图塞进周学长手里,布防图边缘沾着槐花瓣,“我侄子在广岛读物理系,他说数学能拆穿所有谎言。”
周学长把粉笔头塞进小林少佐掌心:“三短两长是《茉莉花》,对应电台频率440hz——我教孩子们唱时,你就巡逻到东墙。”
小林少佐的军靴碾过地上的草稿纸,纸屑混着他口袋里掉出的照片——穿学生装的少年(他侄子)举着数学奖状。
影像里的实验体,正是此刻眼前的苏然。
她当时的眼神,和现在举着铜锁时一样,有恐惧,却更多的是倔强,像寒冬里没被冻僵的草。
陆鸣甚至能“闻”到影像里的气味——消毒水太浓,盖不住血液的腥甜,还有实验体发间飘来的槐花香。
后来他查过资料,金陵女大的操场边种满了槐树,1937年的深秋,槐花落了一地,学生们总捡来夹在课本里。
“她就是37号。”陆鸣的喉咙发紧,这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舌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