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现在做出决定,咱们再起一次岁虚阵,让他们都看仔细了,再送下山,岂不——”
“师父。”杨心问忽然回头道,他一双眼在乱发里露出来,倒是惊人得平静,“师兄与我约好了,日后是要跟我一起私奔的,所以民间不能乱。至于仙门世家……他们乐意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们跑了之后不会被他们抓住的。”
杨心问说完,将那匕首在两只手上掂了掂,怎么都不顺手。
“私、私奔?”李正德悚然地看向陈安道,却见对方的神色也不太自然。
“可……”李正德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安道真会那么老实地答应抛下这一切跟人跑了?
杨心问似乎对此事深信不疑,甚至在手上抛转着那把匕首,一边偏过头道:“对吧师兄。”
他顿了顿,像是在给一个机会:“我们说好了的。”
陈安道抬起鸦羽般的眼睫,目光追在那匕首之上,又落在了杨心问从发间露出的小半张侧脸。
挺翘的鼻尖上有一块还没愈合的小伤口,这个年纪,嘴唇便已薄得有几分刻薄,却又红得像含了血,眼珠似墨发里蕴出的一块灵石,闪着陈安道不认得的寒光,冷冷地挂在上翘的眼尾。
“嗯。”陈安道垂下了眼,看向了那把匕首在地上的影子。
“我们约好了。”
杨心问收回了视线,鼻腔里呼出一声不甚明显的冷笑。
李正德莫名其妙得觉得气氛有些僵硬。
“所以我们到底要不要——”
“砰!”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砰响在山间炸开。
那声音并不响,甚至可以说是细微,但那声音却是他们在场所有人都未曾听过的奇异之声。
像是某种皮革鼓胀破裂的声响,却又比那更厚实些;有些扯开的面团摔打在砧板的响动,可又没有那么清脆。
平均下来至少百来岁的一干人等,竟没有一人能寻到一个体贴的形容来描述这声音的。
他们只能抬眼去看——
崖边站着庄才,他还是那样佝偻着身形,他的脊骨大概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手中的罗盘急转,嘴里念念有词,目中的金光缓缓流动,与天边游弋的日光相和,发白的袍子被山峰卷得狂乱,整个人像个只展翅的白鸟,就要这样乘风而去。
可就要乘风而去的并不是他。
一个浑圆的、巨大的肉球悬浮在他身边。
那肉球并不光滑,最上面有些尖,中端格外坑坑洼洼,下面则钝而圆。它像是个被吹起的气球那样臌胀,似放错了时日的孔明灯,被迸裂的衣物如一条条的流苏乱七八糟地挂在那球上,显得它看起来越发令人作呕。
“什么东西?”
杨心问一时间没能认出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四周顾盼了一圈,却发现峰顶少了个人,那人方才就坐在庄才旁边。
他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只记得是姓夏。
穷酸又有点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