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阵与杨心问的剑法相叠,剑流回冲之快非比寻常!神使生红瞳,并无川冶宿仙的肉身和修为,肉眼竟是追不上这剑流,只能急退格挡,可碎剑如大雨,哪里挡得全,只能防了要害处,一阵剑雨之后便已生出个落汤鸡一般的血人来了。
已过寅时,眼下便是最深最暗的夜色。
杨心问自高空落下,顺道折了根树枝。
他落地时将剑倒插进地,山风吹得他一头乱发狂卷,他就用那树枝信手束发,眼里一派肆意狂傲,分明已心神合一,他还要回头看人,笑道:“师兄,我学得如何?”
陈安道过了许久才轻道:“不错。”
“只是不错?”杨心问按着自己的胸腔,臭不要脸道,“我分明觉得心跳如擂,竟不是师兄被我的潇洒迷得神魂颠倒?”
便是十二分的帅气也要被这城墙般厚的脸皮给挡没了。
陈安道被他的自鸣得意逗得想笑:“你方才连套两招伴生无我,现在累得气息不稳也是应该的,莫要怪到我身上。”
只有姚垣慕极其捧场地欢呼道:“杨大哥!身若游龙!翩若惊鸿!”
杨心问得意地一仰下巴:“识货。”
“集中。”陈安道说,“胜负未分。”
神使吃了一记自己的花剑碎流,身上虽然看着狼狈,可也并未伤到要害。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处,似是不理解这样的攻势如何就能伤到他的皮肉。
“川冶宿仙无后,此人应与她血脉疏远,她用起来并不算称心如意。”陈安道说,“必须速战速决,待她适应了便麻烦了。”
杨心问束得不伦不类的发还垂下了条长尾来,叫他转剑时的剑风扫得摇荡:“得令。”
“都说宝剑认主。”神使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断剑熟悉得紧,可它怎么不认识我呢?”
“您这用的不是自个儿的身体。”蜷缩在另一角的唐姓男子适时拍马屁道,“这是您那断剑拒不另择明主的忠贞啊。”
神使略一歪头,打量着自己的剑:“这样。”
他还没有想出个结论,杨心问便已欠身以攻,他如贴地的爬蛇般落地无声,近了身,才骤然腾跃,似毒蛇出洞,剑尖直取那神使的眉心。
神使并不惊慌,这样的偷袭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略一旋身便躲过了剑,那一地染血的碎片同时拔地而起,自下方攻向杨心问,心道这小子心狠手辣,却很是冒进,谁知眨眼间那人影便不见了!
“忘泉门吞形步法,以敏捷隐蔽著称,配合忘泉门的蛇游泉剑法,是最快最好的起手势。”
不过几个眨眼,杨心问便已绕了那神使三次背,期间刺出十一剑,四剑落空,三剑被挡,四剑得了手。神使被近身的瞬间便下意识要徒手成符,却被那四剑频频打断,叫他一时连阵也画不出来。
“虽然威力一般,但对出招慢的符修极为克制。”陈安道顿了顿,“尤其是对未提前备好符箓,托大之人来说,更是奇招。”
“原来如此。”杨心问融化贯通,便用这忘泉门的骚扰剑法,上蹿下跳地猛断那神使的起手,“手中无符箓的符修最怕近身。”
“不错。”
“怪不得师兄会那样可怜兮兮地被我按着咬。”杨心问忽然道,“我还以为师兄那哭得厉害的模样是我在做梦呢。”
陈安道静默了下来。
剑身几度交锋,铿锵出的兵刃之音似能显得此间更为静谧,那相接的兵刃时而擦出火花来,照亮杨心问坏笑的脸。
杨心问已然自那静默之中闻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羞耻,他自己又被那羞耻催出了无边的促狭之意,又羞又坏的情绪交织在他心里,好容易定住心神,险些散了剑意。
“……你是何时想起来的?”
“方才师兄在我面前哭的时候。”杨心问说,“我见到那牙印后便日日辗转反侧,到底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咬了你,思来想去没个结果。方才忽而觉得师兄哭起来的模样有一丝眼熟,便觉得那梦或许是有据可循的。”
“你还很得意。”
“不得意。”杨心问笑得荡漾,“只是发现没有旁的人咬过你,我为师兄高兴。”
“哎呀,好动人的故事。”那神使眉眼弯弯,身上已经被杨心问的骚扰战法添了不少口子,却依旧不见半分慌张,反倒叫杨心问说的话给吸引了,“你这孩子牙尖嘴利得要咬人,怎的却不让旁人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