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但是我不够好。”洛厄尔看着格兰特勾了勾嘴角,“你看看我这张脸。”
格兰特再次皱眉。
大概是在相熟且平级的朋友面前更容易敞开心扉,洛厄尔停顿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格兰特,我们认识的太晚了,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以前喜欢笑,会撒娇,很温驯。
眼睛里藏不住情绪,陆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而现在。
他在陆慎面前笑的时候会提前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弧度才更自然,撒娇也僵硬到像一架近十年没上过机油而且快要报废扔到回收场的机甲。
对陆慎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依然愿意无条件相信,可身体里却好像有一只名叫占有欲的野兽在疯狂叫嚣,狰狞咆哮。
“我现在的变化太大了,我总觉得……”洛厄尔沉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纵横欢场多年的格兰特直接接过他的话头说了下去:“觉得希奥多亲王喜欢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你了,可能会失望,会愤怒,会离开,对吗?”
洛厄尔没有说话。
格兰特便当他默认了。
老实说,这个课题对格兰特来说近乎匪夷所思,或者更夸大一点,对整个虫族的雌虫来说应该都匪夷所思。
雄虫这两个字,除了稀少、珍贵之外,同时还意味着鞭笞、折磨、凌虐等种种负面词汇。
虽然受天性使然,雌虫会本能受到雄虫的吸引,并且渴望与雄虫交配,但应该没有一只雌虫会像洛厄尔一样深入思考这种关乎于“爱”的严肃命题
只不过,想到自己曾经无意中在洛厄尔那套公寓里看见的那些东西……格兰特很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件近乎于荒谬的事放在洛厄尔身上倒也算是合理。
毕竟对方倔强到整个军部四大军团皆知。
只是他不知道那位希奥多亲王究竟能否给予洛厄尔相同的回应。
而且,这世界上当真有值得如此珍重和仰慕的雄虫吗?
格兰特并不看好。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站在洛厄尔的角度给了最中肯也最有效的建议:“如果当真害怕失去,那就不要在雄虫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认为你脸上这道伤疤丑陋,”格兰特耸了耸肩膀:“但我认为谨慎和小心永远没错。”
洛厄尔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力道。
跟他之前想的一样——倘若不想面对有可能会发生的失去,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粉饰太平。
可为什么,分明早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分明早就已经决定这样做。
陆慎越对他一如往昔,他越是感觉到挣扎、纠结、犹豫,仿佛现在的自己不仅面目全非,更加卑劣无耻,竟然妄图用欺骗的手段来换取这一生最应该好好珍贵的宝物。
这个问题堵在洛厄尔胸口一直到联合军演结束。
四大军团当中,常驻首都星的第一军团各方面综合实力最强,每年联合演习毫无意外都是第一军获胜。这对于洛厄尔来说几乎不需要费力。
作为第一军代表从阿诺德元帅手中接过勋章,并且参加完战术总结会后,洛厄尔重新戴上军帽跟伯顿、多里安、罗伯特一起乘坐飞行器从军演场地重新回到军部。
在飞行器上,当他俯瞰整个首都星的夜景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多里安跟罗伯特他们“啊”了一声,又很快捂住嘴巴。
洛厄尔回过头:“怎么了?”目光扫到伯顿身上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兰斯的定位查到了吗?”
“抱歉,少将,”伯顿马上站起来,有些羞愧道:“因为演习的事情耽误了,目前还没查到,稍后回到军部我会加速执行。”
洛厄尔“嗯”了一声,望向突然间就哑巴了的多里安跟伯顿,“有话就说。”
“……”多里安瞪了罗伯特一眼,掩耳盗铃般想将自己手上的光脑收起来,罗伯特也很尴尬,低着头心想刚才那一声怪叫也不是他发出来的。
总之,两个平时话很多的部下都没有说话,但在洛厄尔的注视下,过了半分钟还是硬着头皮将已经打开的光脑递给洛厄尔。
洛厄尔接过光脑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张很高清的照片——只不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偷拍。
照片里有一只身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金色碧眼,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雌虫,正冲着一只身姿挺拔,背对着镜头的雄虫微笑。
而那位穿着淡灰色西装的雄虫虽然仅仅只露出了一小半侧脸,看不清表情,但洛厄尔依然一眼就能确定照片里的就是陆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