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是不是在菲城的很多个夜晚里,陆慎曾无数次在大脑里重温那些跟洛厄尔单独相处、耳鬓厮磨的画面,所以分明已经过去六年,那些记忆和片段却丝毫没有模糊的迹象。
清晰如昨。
但陆慎没有能继续回忆下去,因为他刚刚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就听到大厅中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像是见到了什么罕见的场景,以至于这些军雌都愣在原地,同时默契地收敛声音。
陆慎下意识抬眸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他一直都知道洛厄尔生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在连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时候,仅因为路过时的惊鸿一瞥就停住脚步。
或许是因为等级的缘故,洛厄尔那张脸在尚未成年时就漂亮到惊人。
他养了三年,洛厄尔的五官在彻底张开之后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摄人心魄,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瞳,甚至能衬得这世上最完美的宝石都黯然失色。
后来经过在战场上腥风血雨的洗礼,那张被造物主精细雕刻过的面孔褪去青涩、柔软,变得傲然冷肃,与那身挺拔板正的军装混合出某种锐利又矛盾的气质,凛然不可接近,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初洛厄尔在战场上毁容的消息传出来以后,才会在奥诺里帝国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和讨论,几乎没有一只雌虫不为他感到惋惜。
而陆慎的情绪则更加复杂。
他既后悔自己未曾亲眼见过身着军装,步步高升,年仅二十二岁便万众瞩目成为第一军少将的洛厄尔。
更为他脸上突兀出现的伤疤感到心痛,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决心正面迎上异兽的利爪,并顶着一众异样目光一如往常般在任何场合来去自如。
然而此时此刻——
刚刚借换衣服的理由离席,从来都不曾掩饰过自己毁容的洛厄尔居然戴上了一张银色面具重新走进了宴会大厅。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这张银色面具上面刻画了一只玫瑰,玫瑰的花枝颜色偏暗,恰巧与洛厄尔下半张脸露出来的伤疤相连,浑然一体,在宴会厅交错的光影之中,那朵玫瑰像长在他脸上一样惊艳。
再融合其他地方露出来如同瓷器一般冷白的皮肤,仿佛伤疤完全不复存在。
他摇身一变,再次变成了一年多前那个完美无缺,意气风发的洛厄尔。
在场的军雌都愣了一瞬。
有些新进第一军未曾见过毁容前洛厄尔的虫被他的全新形象震撼,不理解少将为什么到现在才戴上面具;有的虫暗自惊讶洛厄尔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也有心思细腻的虫敏锐意识到什么,猜测希奥多亲王的到来对洛厄尔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总之,一时间宴会大厅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洛厄尔身上。
而洛厄尔的眼神却穿过众虫,与陆慎对视。
陆慎说不出来自己这一刻究竟是什么感觉,洛厄尔这张银色面具确实漂亮,上面那只正在盛放的玫瑰也很美丽。
但陆慎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疼的不轻不重,却很明显。
他看着洛厄尔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端起两杯酒,递给他一杯,轻声说:“殿下,喝一杯吗?”
不同于他两个小时之前见到的迟钝、僵硬、木然。
眼前的洛厄尔好像完全接受并且消化了他回来这件事,迅速找回了六年前那种自然而熟稔的状态。
……当然,在陆慎看来还是有一丁点不一样。
因为洛厄尔的演技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即使戴上了一张惊艳绝伦的银色面具,他依然在某个瞬间捕捉到洛厄尔强行收敛起这些年沉淀下来的冷肃,不太熟练地找回以前状态的样子。
但陆慎没拆穿。
他接过了洛厄尔递过来的香槟,和他碰了碰杯,“面具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