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乃中宫所出,居嫡居长,却在皇后去后遭人陷害,连带着外家也被莫须有的罪名屠戮,最后被贬去边远苦寒之地,彻底绝了争储的希望。
当初淑妃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自然能察觉到皇帝近乎于冷漠的默许。
现如今一想到自己的母族跟煜儿也有可能落得那般下场,淑妃面色骤然,咬牙切齿道:“你给我住口!”
“奴才是可以住口,但留给娘娘的时间却不多了。”
殷殊鹤说得轻描淡写,淑妃眼中却闪过一丝戾色,直直望向他道:“当初你亲手害了常德益,现在又来撺掇我何家谋朝篡位,焉知你是不是别有居心!”
“娘娘这就错怪我了,奴才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殷殊鹤说:“狡兔死,走狗烹,身为皇上手里的一柄刀,我自然得提前为自己找好退路。”
“奴才想将宝押在四皇子身上。”
淑妃思索片刻,眼神变幻莫测。
她一直有在暗中收集前朝的消息,自然知道皇帝宠信殷殊鹤的目的,若是有朝一日皇帝政权不稳,世家群起而攻之,殷殊鹤身为阉党头目自然难逃一死,所以他现在想拥立她的煜儿登基,以求未来地位稳固也算合情合理。
若皇帝当真对她如此薄情,与其眼睁睁看着有朝一日他人得势,倒不如冒险一搏。
可这毕竟关乎家族存亡,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又想到方才宫人的传话……淑妃心底一片冰凉,她闭了闭眼:“你容我再想一想。”
见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殷殊鹤点到为止,不再多留,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颐华宫。
随着公务越来越多,现如今他鲜少住在宫里,而是惯常宿在宫外的宅子里。
贴身伺候的小内侍垂首接过殷殊鹤身上的墨色大氅,很快无声地退了下去,早已等候在书房多时的周南岳则上前一步,低声道:“督公,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就绪了。”
殷殊鹤“嗯”了一声,屈指随手在书案上轻轻扣了两下,随意道:“那就等何家的消息吧。”
是被皇帝拿住把柄,像当初打压崔氏一样打压他们,从此再也出不了头。
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皇帝病重去争那个最高的位置。
人一旦生了野望,这个选择就会很好做。
周南岳看了看左右,他犹豫多日,绕是知道不该说,但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督公当真决定了么?”
“决定什么?”殷殊鹤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说:“是淑妃跟何家在考虑要不要造反,此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南岳一时哑然。
“属下知道您此举皆是因为想帮七殿下去争那个位置,”他顿了下,硬着头皮说:“可凡事都有万一,若七殿下怀着一石二鸟的心思,想借您的手先除了四皇子,再要了您的性命,届时兵荒马乱,皇帝再被叛军害死,七殿下便能高枕无忧干干净净地坐上龙椅——”
剩下的话周南岳没有说完。
眼下世家正到处散播阉党祸国,奸佞弄权的言论,市井百姓听风就是雨,茶楼酒肆到处都是骂名。
他对殷殊鹤忠心耿耿,难免会想得更多一些。
即使他知道殷殊鹤跟萧濯的关系,也很难相信一个未来要当皇帝的人会放任阉党势力壮大而不管不顾。天家之人向来薄情,连皇帝都能不顾念父子亲情,督公同七殿下便是再如何亲密,以后也未见得能够长久。
更何况,易地而处,若周南岳是萧濯,要是能有个一劳永逸肃清朝堂的机会,他定然也会心动。
殷殊鹤抬眸看了周南岳一眼。
他记得上辈子周南岳也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当时殷殊鹤什么都没说,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可上辈子纵然前路不明,他依然选择跟萧濯同行。
这辈子……
殷殊鹤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萧濯为什么选择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要让淑妃先动手么?”
周南岳愣了一下,小心道:“为了日后不受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