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隆帝身体抱恙,无力掌管全国政务,先帝第九子流落宫外,天象指引,百官力荐,登上皇位。
此后,改年号为永熙。
永熙帝最厌恶的是听见自己的名字,姓或名,都是没人敢提的存在。
那日结束,朝臣们安静退去,宫中弥漫着一股死寂,永熙帝坐在龙椅上处理政务。
宫女们脚步极轻,对这位新帝只有满心的害怕,感觉他吃人不吐骨,这样一对比,虽然庆隆帝一事无成,但好歹能参透他的情绪,服侍起来也容易些。
宫女如是想着,将御膳房新出炉的点心汤羹端到皇上手边,这时,太监突然禀告:“皇上,韩丞相在殿外求见。”
宫女双肩一颤,险些让热汤晃出来。
永熙帝说:“让他进来。”
皇上放下毛笔,淡淡瞥了眼颤颤巍巍的宫女,忽而道:“下不为例,你下去吧。”
“是、是!”
燃烧的炭火把宫殿烧得暖乎乎的,韩裴身着紫袍,脚上是双衲得厚实的鞋靴,他双手插在袖炉中,端在腹前,他慢悠悠走近。
左右两金柱间设屏,韩裴绕过屏风,见到了永熙帝,只见永熙帝只字未发,仅抬了抬手,宫女便款步来到他身旁,做好为他解下厚重紫袍的准备。
韩裴摇了摇头拒绝,先是合规矩地向皇帝下跪行礼。
“你我之间,没那么多规矩。”
“回皇上,无论如何,今日的规矩还是要讲的。”
“也是。”皇帝慢悠悠起身,说道,“正好你没脱大氅,陪朕出去逛逛。”
闷在宫里一天,空气干燥滞涩,永熙帝早已头昏脑涨。
见太监为皇帝穿戴好衣物,做好一切保暖措施,韩裴上前跟在皇帝身边,说:“臣斗胆,请皇上退去旁人……”
未等韩裴说完理由,皇帝二话没说,抬手挥退,等二人穿过内殿,进入后宫后,身侧已无其他人。
永熙帝看了一眼韩裴:“有什么事吗?”
“大小正事,臣都已整理好把折子递给陛下了,就不再多说,讨陛下厌烦了,”韩裴踩在雪地里,尽量延缓步子,“不过,有一件不是正事的事……是臣的私心。”
永熙帝笑了笑,将手从暖手炉上抬起来,拍了拍韩裴的肩,说话时伴随着白气从嘴中呼出:“想看看李廷?”
韩裴没想到皇上会猜中,他愣了愣,点头:“正是。”
永熙帝在前面走,偶尔遇上行走忙碌的宫人,他们多用龙袍辨人,凑近看清了才连忙下跪。
李廷的妃子都被永熙帝安置在了一座偏宫,而李廷就住在其中的一间。
偏宫荒凉,由于搬来的时间短,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院中是枯黄的野草,上面覆盖了层厚厚的新雪。
踏入的瞬间,寂静氛围令韩裴怔了怔,如果不是皇帝亲自带路,他真要怀疑这里有没有人居住了。
走了一路,二人早已被寒风吹得浑身打哆嗦,径直略过慌乱披衣跑出房的妃子。
她们没了昔日的美艳动人,身上笼罩着绝望和自暴自弃,曾经争宠争到头破血流,如今却要在同一个屋檐下抱团取暖,更可笑的是,还要看着自己曾恐惧过、敬重过、喜爱过的皇帝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
夜一深,整座寝宫都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诡异。
韩裴率先推开门,年久失修的门轴发出尖锐拉长的“咯吱”声,灰尘劈头盖脸地朝韩裴扬来。
韩裴偏头躲过,抬臂挥散,然后,侧身让永熙帝先行进入。
屋内宛若冰窖,和外面的唯一区别,大概就是没有风,放眼望去,没有一点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