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姑犹犹豫豫,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
安然用帕子擦干脸上的水珠,声音闷在毛巾里:“刚才就感觉出姑姑有心事,怎么了吗?”
“我……老奴……”
安然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收笑,蹙眉吩咐:“说,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平姑姑真的感觉公主变了,变得更勇敢、更有力量。
安然挥退其他下人,拉着平姑姑的手,一字一顿道:“姑姑是看到了什么吗?还是想起了什么?”
平姑姑看着安然的眼睛,安然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心里,早把安然当成自己亲姑娘照顾了。
她自己没成家,更没孩子,安然去哪儿,她就要去哪儿,安然平安,她也平安。
于是平姑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安然说了,语毕,安然沉默许久。
反应过来时,手心里满是冷汗。
这时,外头护卫正好向赶来的邓画打了声招呼,安然瞬间回神,一下子攥紧平姑姑的手。
“怎么回事?下人都去哪儿了?”邓画一进来,发现就一个姑姑在公主身边伺候,颇为不满,“怎么就平姑姑一人伺候?”
安然强忍下情绪,佯装平静:“邓副来是有事吗?”
平时邓画来找她,多是在上午,喊她出去骑骑马,透透风,这会儿齐剑霜刚回来,肯定一堆事,邓画怎么有空来找她了。
“哦,齐将军受人之托,要照顾好你,特意派我来请你去虎帐里商讨一下之后的去留。”
安然略微慌了慌:“去留?”
邓画赶紧补道:“全看你的意愿,你要觉得待在军中不方便,将军会派人把你送到原青县,那里衣食住行都会舒服些,侍女也很多。而且,就是原青县的云县令拜托将军照顾公主的。”
安然忽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感动。
她第一次进虎帐,里面很宽敞,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势图,四周摆放的不是锋利的武器,就是各种军事旗子和文书,除了齐剑霜,帐中还有两人,安然敛回探究的视线,在邓画的安排下,坐在了她身边。
齐剑霜向她说明来意,有了云枕松的嘱托,他尽量夹起嗓子,怕嗓音太粗太响,吓到对方。
“安然公主,玄铁营的环境不是很好,男子也多,眼下中州不会再严管公主了,如若你要是嫌弃这里,可以去原青县,县令人很好,你也见过,云县令身边还养了个小姑娘,挺招人喜欢,公主可以和她……”
“如果我说,我就要留在这里呢。”安然突然出声打算。
齐剑霜一点也不意外,没思考,直接回答道:“那就留下,全看你的意愿。”
这都是云枕松告诉他的。
齐剑霜一个粗人,想不到这么细腻的事情,是云枕松一点点嘱咐他:公主离家千里,孤立无援的,你要善待人家;公主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不要强迫她做任何事。
安然半生飘零,无根无靠,自己从未真正掌控过人生,她预想过未来,要不就是被送到北匈和亲,要不就是用来牵制官家,如何也不会有现在的自由。
无需端着所谓的公主风范,可以放肆地笑,可以在马背上尽情地奔驰;无需提心吊胆地害怕未来的丈夫,齐剑霜看不上她,她好不自在。
她看了眼紧张的平姑姑,想起姑姑刚才说的话——
“老奴本不敢说,但现在这件事,已然成为公主唯一的筹码。老奴没什么本事,全仰仗公主,才能安稳地活到现在。”
再抬眼,安然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搏一把,我的命运,迟早要我自己掌控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