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露怯,强装镇定,冷哼道:“朕不想看见你,先滚回去。”
兵部侍郎铠甲上的虎头在烛光下泛着银光:“臣即刻派十二卫所围剿!假死欺君,分明是要反!”
“荒唐!”卫所统领说道,“十九部蠢蠢欲动,只有他齐剑霜能应付,再说,十二卫所是你说派就派的?!”
昔日受过齐家恩的官员站一块,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说齐家血脉只有齐剑霜了,说齐剑霜大半年前为大宣打赢了胜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说齐剑霜有异心,不除掉始终是隐患。
皇帝指尖捏得发白,满脸颓色。
*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空气终于少了许多潮湿。
雨终于停了。
原青县的打谷场早就被火把照得通明,几日前,云枕松一声令下,全县开始收割工作。
百姓们佝偻着腰,镰刀在麦秆根部一拉一扯,发出沙沙的脆响,身后的年轻后生们推着装满麦子的独轮车跑过,车轮碾过土路,扬起阵阵尘雾。
如树皮般粗糙的掌心,遍布深刻纹路,沟壑处嵌着洗不干净的黑泥。
常年累月的劳作,指关节早已变得粗大,虎口处的老茧尤为突出,是无数个日夜因握紧镰刀而留下的痕迹,当时钻心疼痛,如今成了保护。
透着勤劳与艰辛。
妇女们脸庞被晒得黑里透红,裹着头巾,就算已经很疲惫,但眼里依旧发光。
直起腰,眺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麦田,回身遥望,那是以前为荒地现在变成还未来得及收割的良田,心中踊跃的喜悦根本抑制不住,表现为压不下的嘴角。
日头正盛,结束清晨训练的县兵与沅兵脱下沉重的盔甲,排列整齐地阔步而来。
每个人腰间新扎的草绳系着短柄镰刀,刀柄缠着的红绸在风里猎猎作响。
恍若硝烟散去,他们的刀刃无需再刺入血肉。
为首女将——苏瑛,是邓画一手提拔,此刻墨发随意束在脑后,盯着一山多种多样的作物眯起眼:“姑娘们!让他们县兵看看咱女子的力气!谁说巾帼输须眉,裙钗岂怕落尘灰!”
周巳笑了笑,冲身后汉子们吼道:“听见没?!你们瑛娘可向我们县兵宣战了,我看谁还敢偷懒!”
士兵们三人一组,前两人挥镰如飞,将麦秆齐根割断,第三人迅速捆扎成束,大虎的虎口被镰刀磨出血痕,却咬着牙不肯停下。
他余光瞥见不远处,苏瑛束腰的软甲下,藏青色劲装早被汗水浸透,可每一次弯腰起身,都带着战场上斩将搴旗的利落。
云枕松的小轿被堵再在运粮的队伍里,一上午的公文累牍看得他头昏眼花,他捏着山根,将轿帘掀开一角,绵延数里的粮车映入眼帘,顿感惊喜,瞬间头不疼眼不花,跳下车,羽生连忙扶稳。
官服下摆沾着露水,却顾不上擦拭,他一路小跑,路上碰上的百姓纷纷要给他跪拜行礼,云枕松耐心地一一托住未下落的手臂,道:“这些繁文缛节都抛了,省些力气干活。”
“县令!”仓大使喜上眉梢,一路气喘吁吁,“粮仓满了!”
云枕松抬手帮他顺气,笑道:“瞧你跑得满头大汗,我早就让县丞去搭建新粮仓,今晚就能建好,不要急。”
云枕松站在打谷场外围,静静看着忙碌的众人,心生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