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费周章地请韩琰来吃饭,主要是为了道歉,为自己先前“带坏”韩琰的行为而道歉。
齐剑霜野惯了,从来不懂世俗意义上的规矩,也没机会体验过父母管教的滋味,直到看见韩琰被韩丞相关在家里,那天他特意去韩府解释,吃了闭门羹。
韩丞相表面看上去十分客气,可齐剑霜能感受到他的埋怨。
明明是那么好学的一个孩子,被他带得整天在外面撒欢,哪儿还有一点翩翩公子的样子。
那时齐剑霜就在想,父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是否会失望呢?还是会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说我儿子就应该这样潇洒。
齐剑霜不清楚。父亲,在他这里早已成了称呼,而他更多了解到的是“齐大将军”,至于齐大将军作为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齐剑霜无从得知。
“每天看你一个人在那里读读读,觉得你不是很开心,便想着带你多出去玩一玩,没想到竟连累了你,实在对不起。”齐剑霜一边斟酒一边说慢慢说道,“我这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这杯酒,就当我赔罪的了。”
说罢,一杯酒倒满,齐剑霜一口气喝光,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蔓延到胃里,齐剑霜浑身爽快,紧接着喝光第二杯、第三杯。
韩琰能感受到齐剑霜的悲伤,不是为他,而是为自己。
“他……怎么了?”韩裴有些害怕。
韩琰摇摇头,他认真自思忖片刻,抬手按住齐剑霜握在酒壶上手,夺了过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然后与齐剑霜碰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道:“来吧,我陪你。”
齐剑霜愣了愣,失笑两声:“好。”
二人一起喝光酒杯里的酒,一滴不剩。
这同样是韩琰第一次喝酒,感觉不太舒服,胸腔的热度直冲上脸,一种眩晕伴着逐渐加速的心跳袭来。
“逞什么能,还得我把你送回去……算了,去我家吧,你爹要瞧见你这样,不得向陛下告我的状。”齐剑霜嫌弃的话说个不停,他把韩琰扛在肩上,用右手固定住,左手牵住韩裴。
韩裴看了看喝醉的哥哥,问:“齐大哥,我哥哥怎么了?”
齐剑霜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今天问题好多。”
“君子之学必好问,问与学,相辅而行者也,非学无以……”
“打住打住,”齐剑霜说,“你哥他喝醉了,我告诉你了,你别说了。”
韩裴“哦”了声,又问:“齐大哥,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回我家。”
“为什么不回我家?”
齐剑霜忍了忍:“……让你爹揍你哥么!”
“哦,对!父亲一直告诉哥哥要有君子风范,行君子之事,言君子之语。哥哥每天都好累,如果没完成功课,父亲会叹气,哥哥告诉过我,他最怕父亲叹气。要是让父亲看到哥哥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肯定又要叹气了。”
“只叹气?”
“不是,”韩裴说,“父亲会自己打自己。”
齐剑霜猛地刹住脚步,肩上不省人事的韩琰不安分地动弹着,齐剑霜紧紧箍住他的腿,以免他摔下来。
他满脸不可置信问:“儿子犯错,老子自己揍自己?韩丞相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啊,背地里这么疯的吗?”
“不许你说我父亲!”
肩上的韩琰呕了几声,吓得齐剑霜顾不上别的,立刻把人放下来,差一点就吐自己身上了。
后来齐剑霜也没找到机会问明白,只是有一阵看韩老丞相的眼神十分古怪。
那晚过后,韩琰和齐剑霜成了真正的兄弟,韩琰懂齐剑霜渴望离开中州、飞向父母身边的心,齐剑霜亦懂韩琰渴望得到父亲完完全全认可的心。
在国子监的那段日子,可以算得上齐剑霜半辈子最轻松的时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韩琰会帮他解决课业,他会帮韩琰解决来找麻烦的公子哥们。
某一年,突然增设武课,齐剑霜来了兴致,但夫子要求他们背完书才能去武场,齐剑霜为了早点离开,开始认真对待那些古籍。
原本吊儿郎当的齐剑霜,一认真起来,背得比谁都快,韩琰眼睁睁看着他第一个背完,在夫子赞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武课上,根本没有人是齐剑霜的对手,他剑使得出奇得妙,射箭同样百发百中,赤手空拳地比武更是无人能敌。
直到国子监五年一度的考核开始,韩丞相一句“齐公子后生可畏,未来必成大器”,让站在齐剑霜身边的韩琰浑身冰凉,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桶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