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里,见齐剑霜的机会屈指可数,她三番两次派人去请齐剑霜同她一起用膳,都被拒绝了。
说不恨吗?那不可能的。
可是今天不同意来玄铁营,做齐剑霜的妻子,来日就有可能和北匈和亲,离家万里。
这么一对比,天天待在这这帐子里,除了热点、虫子多点、饭菜难吃点……也挺好的吧。
安然越安慰自己,就越委屈,到后来,她猛地趴在桌子上,憋屈地哭了出来。
姑姑既心疼又着急:“公主,公主,不能哭啊。”
“我哭还不行了!我偏哭!就哭!”安然本来就是孩子脾气,被姑姑一说,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怨气都要痛痛快快哭出来,“都没人搭理我,我哭了谁又知道!”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细细的声响。
安然满脸泪水,眼睛通红,抬起头懵懵地看过去。
邓画一身干练的短打,黑发高束,那根狗尾巴草还叼在嘴里,掀开帘子的手依旧愣在半空。
刚才听到里面有声响,在外面唤了几声没人应,她就兀自走进来了,没想到会看见这场面,也没想到会听到那句话——
“没人搭理我,我哭了谁又能知道。”
怎么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邓画回过神:“呃……”
“邓将军,所来何事?”低眸抬眸间,一副若无其事、泰然自若的表情被迅速换上,安然微微一笑,“邓将军是打算一直掀着帘子让外面的人看进来吗?倒不如彻底打开来得省事。”
邓画觉得她话里夹枪带棒的,貌似十分不爽,但碍于身份,只能逞口舌之快。
邓画拿下嘴里的草,走了进来,在翘头案三步远处停下,好整以暇地观赏起了这间让给安然的军帐。
原本摆放兵器的地方,大多换成了书籍,在露天下方,摆放了一个绷架,固定着布帛,上面是绣完了的人和半匹马,人倒是绣得很精细,连衣服纹理都清晰可查,就是马糙了点,好多细节与事实相差甚大,比如马蹄运动的方向,哪会有前蹄落稳,后踢高扬的姿势,太寒碜了点。
“你干嘛呢!”安然一把扯过布帛,带倒了绷架。
邓画收回视线,沉默地看了看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公主。
回想起自己,少女时期的她被看作是累赘,亲爹逃难的时候把她买给了老鸨,换得三斗米,一群胭脂味特浓的妈妈们教她如何伺候男人,腰肢如何软下来,声音如何细起来,邓画不愿,换了一顿好打。
但她生猛,手打断了就用脚踹,腿打断了就用牙咬,反正身上能使上劲儿的地方,都被她利用了个遍。
于是,她趁着自己把老鸨的脸咬烂、青楼里兵荒马乱的时候,逃走了。
行至如今,艰难困苦无人知晓,亦不会诉诸他人。
她出身卑贱,所以任人欺凌。
眼前的公主出身尊贵,可依旧如那笼中雀,连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马儿都没见过。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平。
鬼使神差间,邓画开口:“想不想骑马?”
安然一直在严词厉色地对邓画输出,奈何对方像入定了似的,视她无睹,安然生了好大一个气。
下一秒邓画的一句话,安然的话语戛然而止,蹙眉看向她,满脸写着“你在逗我吗”。
邓画被她这副孩子模样逗笑了,一边笑一边去拉安然的手:“走,在下带公主骑骑马,骑完回来,你就能把剩下的刺绣绣完了。”
“哎,站那儿。”话锋一转,邓画冲上前阻止的姑姑扬了扬下巴,“你要么闭嘴跟着,要不老实待着,再拿中州那套女德妇道教育我们姑娘,老娘把你嘴缝上。”
姑姑刚张开的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邓画吓得憋进了肚子里,活像吞了个鸡蛋。
安然头一回见到姑姑受挫,她竟也有被人怼到语塞的时候,安然没忍住,别过头笑出了声。
“呦,这么高兴,”邓画翘了翘嘴角,二话不说握住安然细瘦的腕骨,带她往外面走,不由感叹,“啧,你吃饭是不是按粒吃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