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鸢靠在男人怀里,伸手拨弄了几下对方的头发,懒洋洋地打圈转着玩:“他之前找我说过,说和穆家的恩怨不会轻易了结。你就放手让他去做,又不是你们家当年在□□上一手遮天的时候了,了不得就是亏点钱,吃些官司。”
郁致眼神柔和包容地凝视着顾鸢。
“那穆含玉呢?”他问,“她来找过你吗?你又是怎么回应她的?”
顾鸢静默地停滞了片刻。
“哼。。。”他说,“我还以为你会假装不知道。”
“穆弘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穆含玉的麻烦。我其实觉着,如果让他放手去做也不错,但是朝云则觉着这是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所以我才说他傻,”顾鸢说,“她。。。她心里有数得很,在毛头小子手里翻车一次就足够教训的了。怎么会翻车第二次?”
“那她来找过你吗?”郁致执着地又问。
顾鸢定定凝视着前方,半晌后才轻轻一笑。
“你说呢?”他说,“真奇怪。这么多年来,不论我落到怎样的境地,她都不曾来找我。现在我过得好了,她反而冒了出来。怎么,她也不缺有人给她伺候养老吧?”
但顾鸢其实能猜到原因。
母亲来找他,正是因为他过得好了,没有被过往人生中的万般困苦离难压垮,便在对方眼中分外夺目,且有价值了起来。
如此这般的实用主义,真叫人没什么叙旧母子亲情的闲心。
当然,他也明白——
“穆弘和郁朝云这段时间同她作对,”郁致说,“如果你。。。如果你不向她投诚,她说不定会误会。”
“她想敲打我就直接敲打,还找什么理由借口。”
顾鸢看了眼郁致紧皱的眉头,有些事压在心头到底没说。
自从上次在拍卖行时,他与母亲的代理人第一次见面。虽说顾鸢表现得很是“叛逆”,但穆含玉还是“仁慈”地给了儿子一次补救的机会。
顾鸢:。。。。。。
隔着不曾相见的二十年时空,他居然能猜到母亲每一次的心思。
他甚至能猜到穆含玉会故意误解,将郁朝云和穆弘与她作对的缘由,推诿归结到顾鸢身上。
既然如此,顾鸢便就直接承认。
第二次见面时,他主动喊住对面那个人,冷冰冰地开口说道:“你回去和穆含玉说,是我想要对付她。”
他说这话时,觉着自己可笑、可悲;与主动寻死的那些人好似没什么区别。
他一直在坠落,却从未有过某个时刻像此时这样,追寻那个落在地上、摔成齑粉的惨烈结局。
想一想,他居然会觉着很痛快。
“我不会是她的任何人。”顾鸢说,“这么就学会接受这点,要么就干脆杀了我。”
有人突然紧紧抓住了顾鸢的腕子,将他从几天前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郁致在顾鸢面前克制收敛,任劳任怨地被他随意取用。但是今日,任凭顾鸢往回抽了几次,老男人也不愿松手,担忧地询问道:“小鸢,你还有什么没同我说的吗?”
郁致望着那双眼。
他知道自己再不能接住对方,因着他曾也是穆含玉的帮凶,将曾是小小少年的顾鸢推至深渊地府。
他无法再弥补,永不能再弥补。
但是。
“就算不和我说,也可以和朝云说,”郁致说,“你知道吗,其实当年帮你报仇的也有朝云。除去复仇,他没有搅进过任何与你母亲相关的事情里。”
“你起码可以与他说。”
“这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郁朝云的问题。”
顾鸢淡淡道。
他其实很明白,让他经久痛苦的人只余下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