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方静玄这般温声言语,北宫棣一时间也不知如何驳斥他的关怀。
北宫棣只好偏过头,掩饰尴尬:“朕知道了。”顿了顿,他又说:“静玄你怎么在这里?”才说完,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因为方静玄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北宫棣故作镇定得挥了挥手,道:“几时了?哦,方先生可以先用午膳,朕过一会儿就来偏殿找先生。”
在方静玄告退的时候,似乎听见北宫棣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多谢。”然而方静玄又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北宫棣的眼中有些茫然与怀念,但那些于方静玄来说,都是不可探寻的。他毕竟是臣子,对宫闱之事理应保持距离。哪怕北宫棣在他面前露出了帝王的脆弱,他却必须装作未曾看见,而坚信他的王永远是那个孤高强大的人。
北宫棣沐浴更衣,用膳完毕。虽然他仍感脚步有些发虚,但终于有了力气,脸上的气色也好了许多。他来到景阳宫侧殿,只见方静玄正躬身仔细看着一张铺在大桌上的图,不由凑过身去瞥了一眼,正是大晋全图。当下,他兴致盎然得走到方静玄身边道:“先生可有什么收获?”
方静玄闻言突然侧头转过身子,两人毫无准备之下,唇却擦在了一起。北宫棣立刻僵硬了,他的眼前是方静玄放大的那张脸,还可以从那对深邃的黑瞳中,看到自己瞪大的眼睛。
北宫棣只觉得五雷轰顶,大脑空白一片,身体不受控制就要往一边倒去。方静玄连忙扶了他一下,待他站稳,又立刻收回了圈着他的腰的手,两人一下子就分开了。北宫棣举起手放在嘴前掩饰了一下,又极快得放下,手足无措的样子落入方静玄眼中,竟分外率真可爱。
方静玄收回眼,非常给面子的化解了尴尬的气氛道:“臣正看大晋的地图,寻找军港而已。”
“唔,军港啊!”北宫棣的大脑还未完全从空白中恢复过来,他道:“那静玄你找到了吗?”
“臣在找陛下昨夜提到的那个不冻港。”方静玄神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脸镇定的继续提示道。
北宫棣这才缓过神来,恢复了正常,他看着地图,指了指左上角的一处,道:“应在此处。”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下午方静玄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大半盯着他的唇在看。
北宫棣心中波涛翻滚,念头百般繁杂。算上两辈子,他也是花丛老手,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吻可以让他这样失态,他心中既是慌张茫然,又是羞恼尴尬,甚至有一丝微妙的欢喜。若是以往美人在怀,发生这等妙事,他自然顺势而为,成全一段鱼水之欢。但此刻他却只感到心头紊乱,充斥着近似于木讷青涩的情感,他在心中低低叹了口气。毕竟,这事发生的对象明明便是一个男人,北宫棣却奇怪得丝毫没有觉得恶心,可他毕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但那人是方静玄。
明明心中崎岖波折,北宫棣却又不能在面上流露出赶人的意思,免得欲盖弥彰。好容易方静玄告退回府,用晚膳之时,北宫棣又不免想起了那一段段香艳的往事。
看来,今夜要找一个嫔妃了!北宫棣暗中咬牙切齿,面上不露声色。这是意外,意外而已。他对自己说。但是当晚上搂着沉沉睡去的绝色佳人的细腰,他的眼前却是方静玄那张俊美的笑脸,和那人毫不犹豫贯穿而入的肆意。他抿着唇,双目望着一片黑暗,茫然无比,在心中浮现出一个让他不敢置信的答案,然而夜已深,一阵疲惫袭来,北宫棣沉沉睡去了。
次日朝议,群臣果然对世罔更替改为减等继承没有什么意见。倒是有宗室之人跳出来,也被北宫棣用陈夏阳的三个反问噎了回去。
不过,为了防止宗人府怨声过大,北宫棣又加了一句:“现在已有记载的,爵位不做变更,这减等继承从乾宁元年开始实行。”
但接下来的一场宝钞之议,却让北宫棣感到头痛万分。户部分为两派,分歧极大,其余各部争论不休。北宫棣看着户部尚书姚禀丘这个近六十岁的老人,站在文华殿中央,在那里中气十足得滔滔不绝,有些胆战心惊。
姚禀丘耿直善谏,为人清廉,始终没有受到任何党争牵连,历经三朝,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但北宫棣心意已决,执意要通过钞法改革,如此僵持之下,北宫棣只好无奈得示意此事容后再议。
当夜,一份诏书由皇城悄悄发出,去往了将要动身宁王府中。正是有关商业税承包。北宫棣被户部的冥顽不灵,瞻前顾后弄得心头火起,干脆来个乾纲独断,防止这事再生波澜。
第十五章 礼部有麻烦
京师的一处较为安静道路中,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车上走下一个小厮,敲了敲那座府邸门前的铁环。那座高大的铁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那个小厮开口道:“请问姚大人在府内吗?我家盛大人有事拜访。”
门立刻就打开了,不一会儿,车上走下了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他整了整衣衫,颤颤巍巍得走进了姚府之中,在引路之人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大堂中。这人正是盛鄅之,盛鄅之并未等待多久,一个人影便从会客厅的门后走出。来者穿着一身常服,带着笑意道:“盛兄,此番莅临寒舍,倒是勿怪我相迎未及啊!”
“姚老弟这话说笑了,我这般贸然来访,到是我该向老弟请罪才是!”盛鄅之晃了晃头,回礼道。
原来,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姚禀秋。他虽然比盛鄅之小了十岁,两人却是同年,均是景洪元年的进士科及第。姚禀秋与盛鄅之平日里交谊匪浅,虽然则有着“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故而并不分外亲密。
盛鄅之与姚禀秋一同坐下后,他开口道:“我此番来这里,是想同你说一件事。”姚禀秋连忙道:“盛兄请讲。”
“我已向皇上致仕,明日便动身回乡,今日来,是和老弟告别的!”
姚禀秋闻言失声叫道:“盛兄!”随即他默然着喝了口茶,抬头有些寂寥道:“倒是我失态了,盛兄亦近古稀之年,只是盛兄走的突然,倒教我有些无措。可是昆州青阳那里出了事?”
盛鄅之道:“倒也不是,我这般辞行之心确实早就有了,其中复杂一言难尽。只是临别前,还请姚老弟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听为兄一句话。”
姚禀秋郑重道:“小弟洗耳恭听。”
盛鄅之道:“我知朝堂上,你对那新钞法有所顾虑,然而……”他伸出食指微微指了指屋顶,“……毕竟亦是有所思虑的。再者,我观今上种种举动,只怕变天的时候就要来了。若是姚老弟肯信我,还请三思才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劝姚禀秋不要再阻拦北宫棣。姚禀秋默默思忱了半晌,方道:“我省得了。”
陈夏阳风尘仆仆得跨入宫门,在下人引路之下,来到景心殿门口。左常连忙来到正在书桌前忙碌的北宫棣旁,通报道:“陛下,陈大人在门口候着。”
“请他进来。”北宫棣放下了手中的奏疏,脸上微带着一丝难测的表情。
“参见陛下!”陈夏阳行礼后,恭恭敬敬得坐在了北宫棣赐下的椅子上。北宫棣微微拂了拂落到胸前的墨发,对陈夏阳道:“盛尚书已向朕乞骸,朕允了他。夏阳说一说,礼部空缺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