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看,三两只热气球正慢悠悠飘在半空,挂筐里垂着的彩烟筒不断吐出三色彩雾,红的、紫的、蓝的烟团缠在一起,把天空染成了打翻的颜料盘。
只是这热气球看着神气,眼下也只能干些拉彩烟的活——
乾德皇帝早下了严令,没摸透飞行原理前,绝不准搞载人实验。
就算将来研究院造出了真正可控的飞行器,也得先配上降落伞,才能让活人往上坐。
朱有建站在高台上,望着那飘得晃晃悠悠的热气球,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栏杆。
他心里自然清楚简单的飞行原理,可到底该从哪样实物先下手——
是先改进热气球的气囊,还是另起炉灶造些轻巧的滑翔翼?
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琢磨出个稳妥的法子来,毕竟飞行器这东西,差一点都可能出人命。
新郎们攥着红绸的手都泛了白,脸上的笑绷得有些发僵,颧骨被风吹得泛红,却还得硬撑着朝围观的乡亲们点头——
倒是新娘子们,红盖头遮不住眼里的亮,指尖轻轻摩挲着嫁衣上的绣纹,连垂在身侧的手都带着股藏不住的轻颤,那开心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比身上的红绸还要艳几分。
她们想起从前的日子,总见别家妇人挺着肚子,揣着刚烙好的饼子串东家走西家,脸上的肉透着瓷实的白,说话时都带着热炕头的暖。
那时她们只能把羡慕往心里压,笑着帮人家理理衣襟,转头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不知道自己的良人,能不能从战场上平安回来。
在新义镇,她们住着亮堂堂的砖房,灶台上总温着热粥,针线笸箩里的丝线、布料堆得满当当,从不用愁吃喝。
平日里总有知心的大姐过来坐,要么带着刚蒸好的红枣糕,要么拉着她们说些镇上的新鲜事,谁家的娃刚会走路,谁家的菜园子种出了大冬瓜,说得热热闹闹。
可再热闹的日子,也压不住心里那点慌。
她们的男人还在辽东打仗呢,自古以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夜里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们总忍不住想,要是哪天传来消息,别家的男人都扛着枪回来了,唯独自己的男人……
埋在了不知名的地方,那这亮敞的屋子、齐全的物件,又还有什么意思?
到时候,她们该往哪儿去,又能依靠谁呢?
每天天还没亮,镇口的老槐树就围满了人。
朝鲜来的女人们攥着早备好的布鞋,指节都泛了白——
这日子她们数了一天又一天,从春等到秋,夜里常梦见男人浑身是伤的模样,醒了就坐在灯下发愣,连针脚都歪了。
直到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声,有人扯着嗓子喊“回来了!都回来了!”。
她们才敢抬起头,看见穿玄甲的队伍列着整齐的队型走来,阳光照在盔甲上,晃得人眼眶发烫——
一个不少,连拄拐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