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停下来才觉出吃力:
不知不觉竟深入冰原这么远,再往西连地图都没了参照,真要硬着头皮走,怕是要陷进连牧民都不敢踏足的未知冻土带里。
方正化热衷于棱堡选址,终归是有些心意的,选这处地方,藏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地理门道:
脚下不远处就有一条河,河水绕着这片空地打了个弯,形成天然的环流;
把棱堡扎在环流内侧,东、南、西三面来敌,都能靠河道挡一挡——
敌人要攻城,先得想办法渡河,正好给守军留出反击的时间。
至于北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冻土带,寒风刮起来能冻掉耳朵,连野草都长不活,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从那边过来。
后来工匠们拿着铁锹挖地基,才发现这地方的蹊跷——
哥萨克地图上只潦草地标了“勒拿河源头”,说这河是瀚山雪水汇成的自流河,却半个字没提瀚山的模样。
众人好奇,顺着河道往上游走了几里地,才瞧见瀚山像道青黑色的屏障,斜斜地把瀚海北端半圈起来;
山脚下还藏着大片峡谷,谷口积着厚厚的冰雪,看着深不见底。之前铺轨道时,大家光顾着赶路追哥萨克,没人留意峡谷深处的景象;
直到这会儿要架棱堡、仔细勘察地形,才惊觉瀚海北端以北,竟立着连绵的山脉——
先前远远望去,那山脉被冰雪盖得严严实实,还以为只是片长得密些的森林。
夜里的中军帐里,烛火“噼啪”跳了一下,把方正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捏着地图的手指泛了白,眉头拧成了疙瘩:
“先前只想着河道能挡三面敌,觉得这地方万无一失,可转念一想,要是敌人绕到瀚山上,把大炮架在山顶往下轰棱堡怎么办?”
话落,帐内顿时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他盯着地图上“瀚山”两个字,又补了句,语气不容置疑:
“去,把参军、工匠头头都叫过来,开会商量对策!”
帐外的千夫长听见帐内要开会的动静,悄悄跟身边同袍递了个眼色,嘴角压着几分无奈——
御马监的监卫们私下聊天时,哪回不觉得自家统领可怜?
他们本是装备精良、敢打敢冲的正规军队,可架不住统领头脑不通透:
不会像其他部那样想办法搞钱补贴军需,只会一门心思傻打仗;
跟着他出生入死,最后得的功勋积分,还比别部少一截。
这会儿听着帐里商议棱堡选址的动静,几个头脑灵活的监卫更是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有个满脸风霜的老兵偷偷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压低声音吐槽:
“方总领到底咋想的?
圣皇明明让咱们在这建棱堡,照着命令选个稳妥地方就是,哪来这么多不切实际的担忧?
真要怕瀚山上有敌人,派几队斥候上去探一圈不就完了?
犯得着闹得全营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