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比哭还瘆人!
更瘆人的是高起潜身后那几门长炮,炮管上还凝着夜露,像一排刚拔出的獠牙,白得发亮。
刘三刀偷瞄曹化淳,后者站在炮影里,面色冷白,眼神像两口深井,说话声锐而哑,带着夜枭刮过瓦檐的调子——
凶是凶,却凶得敞亮,反倒让人安心。
孙守法垂手立在侧,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刀穗。
他镇守榆林二十年,见过笑里藏刀的监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高起潜这种“恶鬼扮菩萨”的路数,头一回见。
那笑意每加深一分,他肩上的旧伤就隐隐作痛,仿佛又听见当年潼关城下破甲箭的呼啸。
……
得益于流民大迁徙,保定府在易州、涞水、定兴等地都留驻了人马。
知府何复或许是保定府近百年来最忙碌的一任知府,府衙门口,何复的官靴已经三天没沾过门槛了。
自从流民如潮涌来,易州、涞水、定兴……
处处要兵、处处要粮,公文雪片般砸在他案头。
崇祯十六年腊月二十九,原总兵连夜拔营去大同,临走前把“防区”二字用朱笔圈得比碗口还大;
十七年正月未出,方正化骑着快马入城,腰牌一甩:
“皇上命我监军!”
三月未完,锦衣卫骆养性又带着缇骑轰然入驻,一句话:
“涿州、房山、定州,凡粮草转运,皆由本官节制!”
何复一个文官,被这三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更可恨的是魏德藻——
那位朝廷大员,拍着公案吼得震天响:
“不想干就滚!
想干?掏银子!分你三股!”
五万两雪花银,是他妻子连夜从樟木箱底翻出的嫁妆,压箱的银锭上还留着“德州刘家”的戳记。
交银那天,夫妻对坐灯前,烛泪堆得老高,妻子把最后一支金簪也拔了下来,哽咽道:
“官人,若真有个闪失,妾身回德州卖豆腐养你。”
何复一个大男人,哭得比她还响。
谁料九月头上,那群大爷竟回来了,把七万两白银“咣当”摞在他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