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暖阁外,苏见仁便快步穿过天一阁的回廊,踩着青石板路上的青苔碎影,径直来到后院。
晚风卷着廊下铜铃的轻响掠过耳畔,他望着窗内摇曳的烛火,眉头拧成个疙瘩——周叔为何要应下楚河的要求?明明前几日还说要扶持楚江上位。
推开虚掩的木门,周万三正伏在紫檀木案前,指间的狼毫悬在泛黄的账册上,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
听见动静,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抬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案上堆叠的账册码得比砚台还高,封皮上“西域商路图”的字样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周叔。”苏见仁刚开口,就见两个身影从屏风后转出。苗苗端着只青瓷茶盘,莲步轻移时鬓边的银流苏轻轻撞响;
小小手里捧着叠得方方正正的热毛巾,袖口挽起露出皓腕上的玉镯。
“周先生,歇会儿吧。”苗苗将茶盏搁在案头,白瓷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碧螺春的清香顿时漫开来。
小小则踮起脚尖,将热毛巾敷在周万三额上,指尖轻轻按揉着他紧绷的眉心,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能纾解疲惫。
周万三闭着眼喟叹一声,眼角的皱纹在暖意中舒展几分。
他偏头看向两个丫头,目光里淌着藏不住的宠溺——前院的生意要靠自家两个女儿撑着,多亏了苗苗和小小把后院打理得妥帖,这两个从红袖招出来的姑娘,举手投足间带着种熨帖人心的妥帖,不过半月功夫,就把他的起居照料得滴水不漏。
“见仁坐。”周万三取下发间的玉簪,挑亮了烛芯,“急着来问楚河的事?”
苏见仁在对面的梨花椅上坐下,指尖叩着扶手:“周叔为何要应下他?您前几日还说要扶持楚江……”
“急什么。”周万三接过苗苗递来的热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眼底的算计,“先听听这楚家的底细。”他呷了口茶,喉结滚动的瞬间,忽然看向苗苗,“你来说说,楚家的这些年的变故。”
苗苗歪着头想了想,发间的珍珠串随着动作叮咚作响:“楚家呢~原当家是楚明康,多年前去域外猎妖丹时没回来,只留下个独子楚江。
后来是他弟弟楚明庒接了家主之位,这位二当家有三个儿子,楚河、楚湖、楚海,个个都盯着家主的位置呢。”
“江河湖海,倒是凑得齐整。”小小在一旁忍不住掩唇轻笑,烛光映着她眼角的胭脂,像落了片桃花瓣,“依我看呐,这四位公子怕是没少争斗吧!”
“楚家这千年基业,靠的可不是真刀真枪。”周万三放下茶盏,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见仁你说说,他们凭什么在石家和韩家之间站稳脚跟?”
“还能凭什么?”苏见仁嗤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桌面,“无非是把‘长袖善舞’刻进了骨头里。
石家实力冠绝西域,而韩家又擅炼器,他楚家可谓啥都不会,就专做那穿针引线的勾当,哪边占上风就往哪边倒,靠着挑拨离间、坐收渔利才混到三大世家的位置。”他说起这话时,眉峰挑得老高,满眼都是不屑。
“正是如此。”周万三颔首,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这种靠阴谋诡计撑起来的世家,若要一一拆解他们的手段,不知要耗费多少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