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以自己的舌头,说服齐侯动手。
这时,一君一臣两位老人,终于登上了路寝之台。
居高临下,看着远处壮丽的临淄城,齐侯登时忘了劳累,也忘了方才对晏婴的承诺。他坐到了蒲席上,感叹道:“美哉宫室,我之将老,日后不知将被谁据有?”
齐侯本是无意一说,然而,晏子的回答却句句诛心说:“如君之言,陈氏将执齐国之政乎?”
齐侯勃然变色:“陈氏?他们一向对寡人恭敬,为了齐国求霸一事,也尽心尽力,夫子此话何意!”
晏婴淡淡地说道:“君上赋税甚多,民有三分收获,便取其两分。陈氏虽无大德,却有恩于民,他们以豆、区、釜、钟计量,大斗借出,小斗收回,取之甚簿,予之甚厚。如此一来,民心自然倒向陈氏,其爱之如父母,则归之如流水。”
“《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的施舍,民众牢记在心,愿意为他且歌且舞。君上在时,或许无事,一旦山陵崩,后世国君稍有怠惰,姜姓之齐国,便要化为妫姓之齐国矣!”
齐侯听罢,心中顿生警惕,脸上阴晴不定。但略一思量后,却又发现陈氏的势力已经遍布军中、民间,枝蔓繁盛,无法拔除。
其实十年前,国、高二卿便对出自陈氏的司马穰苴十分忌惮,在陈桓子去世后刻意打压他,让这一名将怨愤而发病死,其徒孙武也逃窜到吴国去了。然而陈氏本体却在蛰伏后,丝毫未损,反而越发壮大起来。
于是齐侯便无奈地问道:“夫子之言善哉!但陈氏根茎已深,为之奈何?”
晏婴见自己的进谏有了效果,心里松了口气,但他也知道齐侯的性情,除了对争霸念念不忘,孜孜不倦外,对任何事情都只有三分热乎劲。亲政之初还能虚心纳谏,改善国政,但年岁越大,就越发奢侈荒唐。
若是今日不再接再厉,恐怕明天又会被陈氏和那些佞臣一蛊惑,再度痴迷于霸主的大梦了!
于是晏婴指着路寝之台下,那健步如飞的三名猛士身影说道:“君上,欲除陈氏,必先杀此三士!”(未完待续。)
第236章 二桃杀三士
“君上,欲除陈氏,必先杀此三士!”
看着那三位正在攀爬高台的虎士,再听着晏婴此言,齐侯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
“这……夫子,如今齐晋争霸,正需要这等勇士为我前驱,攻城拔邑,缘何要杀之?”
晏婴回答道:“臣听说;贤能的主君蓄养的勇士,上知君臣之义,下明长率之伦,对内可以禁止暴乱,对外可以威慑敌人,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所以才厚其俸禄,尊崇其地位。”
“而现在主君所蓄养的这三人,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率之伦,内不能禁暴,外不可以威敌。更何况,他们乃是陈氏之党,君上非为国养士,而是为陈氏养士也!此等危国之器,不如去之!”
晏婴认为,虽然目前齐国要与晋争霸,此三人可以冲锋陷阵,致师夺旗。可实际上,争霸一事,也是陈氏为了让齐侯从内政上移开目光,而极力怂恿的,战事越胶着,陈氏就越能揽权、养士、得民心!
齐侯双手紧紧扣着手心肉,眼中犹豫不决。
老迈的晏婴朝着齐侯恭敬一拜:“齐国之祸,不在太行之西;而在萧墙之内,请主君决断!”
齐侯蔚然长叹道:“夫子所说有理,杀此三人,犹断陈氏三指,但这三人勇悍而心齐,宫中甲士与他们硬拼,恐怕不敌,暗中刺杀,又恐怕失败,反而会为寡人引来祸患……”
齐侯有杀心却无胆气,但对于晏子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晏婴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了笑容:“此三人虽然力大好斗,不惧强敌,却只有匹夫之勇。他们不讲究长幼之礼,看似亲密,但平日言语不和,利益不均,便会大打出手,君上且看臣略施小计,便能杀之!”
……
一刻之后,高台上已经摆开了筵席,齐国宫廷内那些身材修长高挑的美婢们载歌载舞,乐官鼓瑟吹笙。
田开疆,公孙接,古冶子三人,自以为立下奇功,所以才能有此待遇,他们得意洋洋地饮酒作乐,向齐侯吹嘘往日的战事。
鳖羹、嘉柔等美食放在鼎、簋之中,大块的牛羊肉则置于俎上,用短剑割成小块后,蘸着盘里的酱吃。
“此乃何物?”古冶子好奇地拿起了装酱的盘子,这材质光滑有质,却是从未见过的物件。
旁边伺候的竖人回答道:“此乃瓷盘,乃是从晋国货殖而来的,极其珍贵,切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