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拿出一件东西,都像是在剥离一层与“顾太太”这个身份有关的躯壳。
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急于摆脱什么的迫切。
终于,箱子里只剩下那个塞在角落的旧帆布包。
深蓝色,洗得有些发白,边角磨损得厉害。
这是她大学时背的包,跟着她搬过几次家,后来被收了起来,再也没用过。
昨天慌乱中,她把它翻了出来,连同那本要命的素描本一起塞了进去。
林晚的手指顿了顿,悬在帆布包粗糙的布料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骤然缩紧。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沉寂。
她伸出手,抓住帆布包的一个提手,用力往外一拽!
包被扯了出来,带得箱子里的其他小物件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就在她要把包放在地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帆布包的拉链没有完全拉好,在她粗暴的动作下,包口张开。
一本硬壳的、深蓝色封面的素描本,从敞开的包里滑脱出来,“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林晚耳边轰然炸响!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间被无限拉长,她清晰地看到那本子掉落、翻转、摊开的慢动作——先是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封面朝下,最后,在惯性的作用下,它摊开了。
恰好摊开在中间偏后的某一页。
页面上,用削得尖尖的铅笔,画着一个少年的侧影。
光线透过小窗,吝啬地洒落在那张泛黄的画纸上。
画中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
他微微低着头,鼻梁很高,线条干净利落,下颌线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弧度。
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柔软地垂下来,遮住了一小部分英挺的眉骨。
他的眼神看向画纸外某个虚无的点,专注而温柔,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画稿的线条并不十分精细,甚至有些地方因为反复涂抹而显得有些毛躁,却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蓬勃的生命力。
能清晰地感受到作画者落笔时那种全神贯注的、带着滚烫热度的凝视。每一根线条都饱含着深情。
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发黄,铅笔的痕迹也微微晕开了一些,像是被时光的潮气浸润过。
在画纸的右下角,用铅笔草草地签着一个名字,字迹飞扬不羁,几乎要破纸而出:
沈亦尧。
那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
嗡——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断裂了!所有的声音——夏冉在厨房哼着跑调的歌、水壶烧开的尖啸、窗外马路上遥远的车流声——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种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蜂鸣。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用力地挤压、揉搓,痛得她瞬间佝偻了身体,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骤然发黑,无数细碎的金星疯狂地炸开、旋转。冰冷的汗水瞬间从额角、后背密密麻麻地渗出来。
沈亦尧。
阿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