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铁片的碰撞声。是一声轻微、却截然不同的金属清音,从他们下方传来。
三人猛地回头,看向陡峭的木梯下方。
塔底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极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没入了墙角的阴影里。那声音,像是它跑动时身上悬挂的什么东西发出的轻响。
“谁在那里?!”苏棠厉声喝道,声音在塔内空洞地回响。
没有回答。只有铁片碰撞的单调钟声。
他们迅速爬下木梯,冲回塔底。角落里空无一物,只有堆积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但在一根承重柱的后面,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藏宝处”。
那是一个用破布仔细包裹起来的小包。里面放着几样东西:一个锈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微型铃铛,比苏棠手里那个更小;一小块用油纸包着、早已硬化如石头的深色糖块;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磨损严重的纸。
凌墨展开那张纸。
上面是用蜡笔画的一幅画。风格和之前那幅类似,但更加简单,甚至有些仓促。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站在一座歪歪扭扭的塔下面。两个小人被涂上了颜色,第三个小人,站在最右边的,没有被涂色,只是用黑色的笔狠狠地、反复地涂抹掉了,只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愤怒的黑洞。画的底部,用颤抖的笔触写着一行字:
「他们都忘了。只有铃铛记得。」
字迹稚嫩,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绝望。
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升。这个灯塔,这个岛屿,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悲伤的纪念碑。纪念着一个被遗忘的孩子,一段被彻底抹去的存在。
“不是祖母…”苏棠的声音发颤,“这感觉…不像她的手笔。这太…原始了。太…悲伤了。”
这更像是一个孩子绝望的呐喊和固执的纪念。
陆离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祭坛”上白色石子的粉末,又看了看那些小圆圈里的供奉物。“仪式化的行为。强烈的执念和孤独感。进行这些活动的人,或者‘东西’,心智可能停留在很早期的阶段,但情感冲击极为强烈。”
那个跑掉的小身影…那个摇响铃铛的…
凌墨猛地想起老轮机长阿杰。他指引他们来这里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
他们必须回去问个清楚。
三人快速离开灯塔,几乎是跑着冲回那片令人窒息的森林。来时路上的标记此刻显得更加诡异,仿佛每一道刻痕都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回海岸边,冲到之前安置阿杰的岩石旁时,却发现——
人不见了。
只留下空的水壶和压皱的毯子。旁边的沙地上,有几行混乱的脚印,指向大海的方向。
他们冲向石屋,猛地推开门。
屋里依旧空荡,但壁炉上方,那个刻着猫图案的空木盒旁边,不知被谁,放上了一小束刚刚采摘下来的、深紫色的、圆形的小花。
和他们在森林里看到的那种枯败的花,一模一样。
陆离走到屋角他之前发现奇异粉末的地方,那里现在多了一个用同样的粉末画出的、极其简陋的箭头,指向门外,指向森林的更深處。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主人,在默默地、固执地引导着他们,走向一个早已被世界遗忘的秘密核心。
而远处灯塔的方向,那由铁片碰撞发出的、空洞的“钟声”,依旧持续地敲响着,穿透迷雾,如同一个永恒的问句。